“后来是段磊记者帮你父亲澄清的吧？”方庭毅的追问打断了叶鑫的思绪。
叶鑫点头，“是的，段磊的调查起了很大作用。后来他把搜集到的材料和证据写成报道，发了出去。”
方庭毅道“段磊真是一个好记者，你父亲看到报道的那一刻，应该非常欣慰吧。”
又一阵冷风刮起，叶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静默许久，她说，“新闻发出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方廷意脸上一惊，没等开口，叶鑫又道“是死于一场车祸，从新吉县查案回来的路上，和一辆卡车相撞，当场身亡。”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方庭毅忙道“对不起，不该让你提起的……。”
叶鑫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没关系。过去这么多年，我和我妈都能接受了。”
片刻后，方庭毅道“我其实相信转世轮回的说法，我总觉得，死亡并不是终点，也许是另一段人生的起点。”
叶鑫笑道“这么看来，我们每个人都不会真正死去，而是换个姓名，换段人生，永远活下去。但是这样未免太辛苦了。”
方庭毅道“在人世间轮回久了，修炼久了，道行也高了，那时就能飞升成仙了！”
叶鑫忍俊不禁“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有神论者。”
方庭毅见她笑了，也忍不住笑起来，“有神论也有它的好处，至少让人心存敬畏，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比如那个周南方，他如果相信因果报应，就不敢随意陷害你父亲了。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叶鑫沉声道“他只是被人收买的棋子罢了。目的在于阻止我父亲查案。”
方庭毅疑道“查什么案件？”
叶鑫深深地望着前方的夜色，一字一句地说“李丹遇害案。”
方庭毅凝神思索了片刻，“我听过这个案件，它好像已经在五年前告破了，凶手是牢里的服刑人员，他当年沿街抢劫，还杀人灭口。”
叶鑫道“这个结果存在很多疑点，当年段磊走访查证，发现所谓凶手很可能是替罪羊。”方庭毅一惊，“哦？那背后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叶鑫看了一眼方庭毅，思忖片刻后说“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还不敢下结论。”
方庭毅点头道“这种案件，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确实不便宣扬，不然会引出更大的麻烦。”
叶鑫沉默了一刻，她想起五年前，段磊为这件事四处走访，之后发过一篇报道质疑这个结果，然而因为证据不足，不仅没能推动案情重审，反而让光霁社陷入舆论漩涡，他自己也险些被拉入记者黑名单。就是从那以后，段磊整日靠酒精麻痹自己，染上了酒瘾。
叶鑫所回想的事情，方庭毅渐渐也有了记忆。五年前有一起企业状告媒体名誉侵权的案子，是他一位学长接手的，为原告出庭辩护，方庭毅听他提过几句案子的进展，话语间有志在必得的架势，“大企业有钱有势，一个媒体小记者能掀起什么风浪？”
回到律所后，方庭毅查询了当年的来龙去脉，果不出所料，涉事企业正是和他们刚刚建立合作关系的高华集团，执笔质疑的记者是光霁社段磊。段磊在报道中质疑案件审查结果，笔锋直指警方不作为，以假乱真，真凶上下其手，逍遥法外。他还指出高鸿建与顾天明有重大嫌疑，二人多年前开办鸿天会所，涉嫌非法经营，女职员被迫沦为陪酒女，而李丹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在离开会所不久之后遇害的，在此期间，她曾找到光霁社记者许家明，诉说自己的遭遇，许家明为找寻真相，潜入会所暗访，不久便下落不明。
方庭毅的心如同一块石头向水底沉沉坠去，从前他以为那只是一次不起眼的名誉纠纷案，未曾多加关注，如今他认识了叶鑫，段磊，了解了他们的为人，再细究起当年之事，他不禁对这个案子另眼相看，而且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判断掺杂了个人情感，这对一位律师来说是不合适的，可他无法不偏向叶鑫这一边，即使这让他非常矛盾和苦闷。他甚至已经猜测出了叶鑫利用自己专访高雪琪的真实目的，然而他不忍阻挠。
这些都不算什么，更大的问题是，他现在是高华集团的代理律师，如果他日高华被告上法庭，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违背合同条款以及律师的职责，必然会为高鸿建辩护，那时他和光霁社，和叶鑫就要身处两个阵营了。他不由长叹了一声，身旁的同事周律师纳罕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长吁短叹的？这可不像你！是和叶记者感情出问题了？”方庭毅摇摇头，周律师又问“难不成是工作的事，那我可更不理解了，你可是律师界的东方不败！”方庭毅苦笑了一声，“我现在，真有些后悔，也许我们不该代理高华的法务工作。这家企业黑历史太多。”周律师却不显意外，只是冷声道“高华企业，包括它的前身振东集团，短短几年就如日中天，这里面不可能干干净净。”方庭毅沉默不语，良久才叹了一句，“以后真碰上那种官司，真不知道该输还是赢。”周律师拍了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