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磊的车在路上兜了半个多小时后,天边已滚起一团团晚霞,将半壁天空照彻出一片触目的火红。
车子开始向苏玉梅约定的“栖木咖啡厅”驶去。
段磊打开车载电台,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其中一条便是高华员工坠楼身亡事件的报道,——“今日清晨八点钟左右,一男子从高华集团大厦天台坠落,当场身亡。据相关人士称,该男子为高华集团销售部员工,死亡原因尚不明确,有待警方侦破。针对目前网络上涌现的各方猜测,警方呼吁网友遵纪守法,切勿造谣传谣。高华集团为云茵市最大的民营企业,以葡萄酒业起家,多年来社会形象良好,多次为重灾区捐赠物资。据悉,高华集团近期正着手准备收购春和饭店,不知此次员工坠楼事件是否影响公司股价,及后续的收购计划。”
方庭毅的电话突然打来,段磊随手关掉了电台。
叶鑫猛然想起早上的那条信息还没回,不由咋舌道,“我又忘了。”
方庭毅的声音听起来不疾不徐,似乎已对这种等待习以为常,“今天工作很忙吧?”
叶鑫赧然,“是的,我现在正和段磊一起外出采访。”
方庭毅会意,“哦”了一声,又问,“那晚上还有时间吗?”
“我尽量赶在8点前赶到冸溪餐厅,怎么样?”
方庭毅笑道“好,等你。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晚上见面说。”
“好,晚上见。”
段磊转头望了望叶鑫,问她,“方律师吗?”
叶鑫点头,段磊在叶鑫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沿路商铺摆出的情人节广告招牌,便说,“要不,今天我一个人过去吧。”
叶鑫忙摇头,“不不,我要去。8点左右能到泮溪餐厅就好,没事的。”
说话间,她感到有些口渴,便从包里摸出一瓶水来喝,喝得猛了些,呛了一下。
段磊见状笑道“你喝水还是这样急。” 随之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六岁。”
叶鑫拧上瓶盖,也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下午。
“是啊,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记得那时候,我趴门上偷听你和我爸谈话,你们一开门,我就窜到客厅假装喝水,把自己呛得不轻。”
她顿了顿,又微笑着说,“你那时候讲的很多关于新闻的词语,我都不太懂,没想到现在竟然都和你成同事了。说起来,我选择做记者,也是受了你一部分的影响。”
段磊眉头一挑,笑说“你可比我优秀太多了。你爸爸要是能看到如今的你,他会为你骄傲的。”
叶鑫没有作声,父亲叶长安已经走了十二年了,他死在从新吉县回来的路上。
静默了片刻,叶鑫低声说,“我只希望他不要怪我。他生前最后几天,我都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
段磊道,“不会的,你不要想太多。”
叶鑫转头看段磊,“那你呢,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段磊茫然,“我怪你什么呢?”
“怪我当年没有支持你继续追查红河案。”
六年前,叶鑫曝光红河的报道刚一发布,100多名身体受损的服药者纷纷状告红河,其中一个叫吴小军的男人,声称妻子两年前车祸去世,她生前胃不好,经常服用红河的胃药,猜测是药物里的睡眠诱导剂作用,导致妻子意识模糊,才酿成车祸。
各方媒体争相连线采访吴小军,更是将“红河造假草菅人命 ”一类的标题拱上新闻头条。
药品质检局局长马兴国也被带走调查。不久之后,一条“红河药品质检报告作假”的新闻甚嚣尘上。
那时为红河作辩护的律师,被吴小军亲属当场泼漆泄愤,与此同时,网络上声讨红河的声浪越来越高,新闻标题也越来越耸动,——都是“红河药企违规制药长达十年”一类的,很快,红河股份暴跌,濒临破产。
不同于其他义愤填膺,口诛笔伐的记者,段磊却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
起因在于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信上写,记者有没有认真盘查过厂长郑有良,他的非法生产行为是否确实如他所言,究竟是红河上层授意,还是他故意栽赃陷害,沈孟礼贿赂官员的证据又是否确凿可信。
段磊去采访了红河的高管,他们都表示在药中加入诱导剂是从2009年底开始的,那时企业资金紧张,这样做是为了节省成本。
段磊也从警察那里打探到,沈孟礼不知道药物里的诱导剂成分是添加标准的3倍之多。他之前看过郑有良提交的药物成分表中,诱导剂成分明明很低。
段磊又去查了红河的质检报告,他们给了他2005年以来的,结果证明, 2005到2009五年来的质检报告,都是真实的,并没有作假痕迹。只有2010年的那一份是假报告。
段磊将信件内容转达给孟茹,要求采访郑有良,做追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