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先处理好伤口。”她伸手想要摸摸少年的头,却发现少年早已经不是当年低矮的模样,一时有些怔愣。
林衡屈膝蹲下,把脑袋靠近她掌心,乖巧道:“阿姊放心,衡等你。”
洛怀珠用大拇指摸了摸少年的额角碎发,心里蓦然有些发酸。
这声“阿姊”,她本以为再也无法听见了。
她垂眸遮掩,扯起笑颜来盖过,轻拍他后脑勺,沙哑应一声:“好。”随即便转身离开北屋,往后罩房走去。
林衡看着她踏过小桥,进入房内,才将视线回转。
即墨兰已净手完毕,给他擦拭伤口的脏污。
少年盯着后院潺潺流水问:“阿姊她……当年是怎么从雷山寺逃出来的?”
他当年被慧姨提前派人告知,有人想要到雷山寺杀他,让那人带着他赶紧逃。
起初,他并不愿意逃,想要混回城里看看情况。
没等他们起动,沈昌的人却已经杀到山上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利用对雷山寺的先知,做出失足跌落的假象。其实,他们早就在腰上绑好绳索,那山倒斜,他们死死抠住悬崖的石头,把手指都抠烂了,才瞒过去。
听闻阿姊被沈昌一箭射落山崖,他怒意攻心,晕了过去,等到醒来,人已经到了西北边城饮风沙。
改名换姓磨砺好几年,才回到京城来复仇。
可惜运气不好,前些日子联络慧姨时,被沈昌这厮发现,活抓了。
这么些年来一直陪着他的王伯为了保护他,被沈昌的暗卫乱箭杀死。
将染了血和泥垢的布丢到一边去,即墨兰抬眸看向眼睛通红的少年郎君,又垂下眸子拿药,继续给他包扎。
“她当年坠落蔡河,右边身体胸前一大块,从肋骨到脖子,全部被烈火焚烧,后背落水,骨头全断,皮肤破裂,可见血肉。”
药粉落在伤口上,林衡像是被盐洒了一样,抖动起来。
即墨兰将他小臂按住,不给动:“后来,一匹马带我找到了她,将她带到山居养伤一整年,才算有了点人样。”
啪嗒——
少年郎咬紧牙关,还是没能忍住泪水的坠落。
“阿姊她……受苦了。”
最后几个字,虚弱沙哑。
磨难三千,又岂是区区“受苦”二字可以担得起的。
他都不敢细想,墨兰先生简单概要的话语里,那些日子一步步走来的阿姊,会有多么痛苦绝望。
亲人不在,身体废疾,声誉沉海。
不管哪一样,都是要命的、往心里挖肉的痛楚。
即墨兰没说话,伸手取走绷带,给他缠上。
要说苦,他们皆是命途多舛,命运作弄,怎能说“不苦”,可“苦”之一字,又似乎不足以言说。
实在太轻了些。
幸好,他们都熬了过来,能见天光破开乌云。
他垂眸将结绑好,转身净手,看着搅乱的水波,用布巾擦走晃动心绪。
好一阵,洛怀珠才换过一身衣裳,捏着沈妄川给她的信封,走到北屋坐榻坐下。
林衡已收拾好心绪,给自己阿姊后腰垫上软枕。
洛怀珠摸着腰后的软枕,看向对面难得动手点茶的即墨兰。
对方不看她。
她大概猜到对方给阿衡讲过什么话。
“阿衡坐旁边来。”她往里面挪了挪,给少年腾出位置来。
少年如当年那般挨着她坐,却已过了可以肆意抱着阿姊撒娇胡闹的年岁,静坐着,听对方问他近些年的情况。
姐弟二人都心疼对方遭遇,红了一双眼,抱头淌泪。
“阿姊——”
林衡的声音闷在她肩膀里,紧紧压着,好似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心里那些无法准确诉之于口的话语,一股脑全部塞进去他阿姊心里,让她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在遥遥的西北念着她。
这么些年,她并非一人在吃苦。
也想要将被年岁碾压成男子汉的自己,也可以如同当年一样,可以抱着阿姊,撒娇一句,换来对方独宠,打马驱策二十里,给他尝上一口新鲜出炉的灌汤包子。
包子皮一咬开,定然是当年微温、刚刚合适的味道。
他的阿姊便会露出个笑容,漫不经心将马绳一拉,问他下次还想吃什么。
少年的泪水,浸透肩膀单薄的衣裳,湿湿黏黏压在肩头,滚烫温热得吓人。
洛怀珠伸手轻拍他的脑袋,一句话说不出。
她只感觉咽喉像是塞了一块铅石,把话全部都堵在里面,上下吞咽几番都痛得难言,更遑论吐出口。
于是只好一点点把它压下去,落在肚子里,再将砸得稀烂的话,揉成最朴素的一句。
“阿衡,别哭。”
坐榻背后站着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