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一栋华美碉楼外庭院深深,奇花异草野蛮生长,蜂蝶环绕起舞,风吹过,花香草香交织在一起。
二楼露天阳台上,司徒安然静坐着,看夏日傍晚火烧云染红了半边西天,归家的鸟雀飞掠而过,一头扎进庭院草木中,或者飞向背后广阔的田野与树林。
在房产中介那里挂售半个月,昨天,这栋乡村一角被遗忘的百年碉楼终于有人购买。可以还清债务,她及全家人固然高兴,然而当看到购买者姓名时,她愣住了。
陆和暄——此陆和暄是彼陆和暄吗?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也许是她多虑了。但她还是从房产中介那里打听到这位购买者的少量信息:
家里做生意的,包括珠宝、奢侈品、高档护肤品及葡萄酒等,但最大生意是矿石原材料,是个大客户,所以才有闲钱买下一栋没什么商业价值的老碉楼……
下下周这位陆先生会从西北飞过来恰谈购买一事。
司徒安然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陆和暄就是十年前那个陆和暄。只是如今的他,已与亲生父兄相认了吗?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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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你若有出息,我自会嫁你!”那时,面对死缠烂打的少年,她既不想看着他废掉,也不想在这段不可能的恋情上伤筋动骨,狠心放下这句话。
少年倔强的黑目迸发出赤烈的火焰,抿了抿性感的红唇,注视着她,坚定地说:“那你等着,司徒安然,你给我等着,十年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那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姓名,他一般都是奶里奶气地叫她“然然姐”,而她则称他“暄儿”。她比他大了足足十岁,那一年,她28岁,他才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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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西北大漠。深秋的夜风凛冽似刀子,吹得莲石酒庄外面飞沙走石。
酒庄内,工作人员在酒窖里有条不紊地作业。南方来的女记者司徒安然正背着相机、拿着纸笔紧跟在酿酒师李工后面。
与室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反差,室内温暖明亮,司徒安然白净的脸颊被融融暖意暖得红朴朴,不自觉地解开了自己的羽绒服。她时而拍照,时而记录,李工则时不时跟她讲述酿酒的工序。
十月初的西北已经天寒地冻,酒庄的葡萄采收早在九月初就陆续开始,如今那些葡萄已成为不锈钢桶里正在发酵的葡萄汁。现在正是紧要阶段,酿酒师和酒窖工作人员都密切关注着发酵状况,晚上10点也不忘过来检察一番。
而敬业的司徒安然自然不会放过酒窖作业的每个环节,用镜头与纸笔记录一瓶葡萄酒的诞生。自九月初过来实地跟踪葡萄采摘与榨汁,她已清楚知道酿酒一点也不浪漫,还很辛苦,酒庄工作有时候还很危险,然而这就是生活。
酿酒即生活;酒里有江湖,也有爱恨情仇。
破皮榨汁后,葡萄汁被灌进超大型不锈钢桶里开始了为期数周的发酵。莲石酒庄不锈钢桶区用以发酵的大型不锈钢桶有八个,每个足足有一层楼高,因此需要走简易楼梯登上去。
这些悬浮在半空的简易楼梯也是不锈钢的,不像水泥楼梯那样稳固,还镂空,一脚下去可能会踩空。一开始,司徒安然走得如履薄冰,但这些日子经常上上下下,如今闭着眼都可以登上去了。
司徒安然嫌稍微臃肿的羽绒服不方便,便在登简易楼梯前脱了下来。发酵中的葡萄汁释放出不少二氧化碳,富含二氧化碳的封闭环境升温更快,所以酒窖里才如此温暖。
待司徒安然走上来,李工又开始讲述今晚葡萄汁的发酵进程:“目前来说一切正常。今年天气好,葡萄成熟得刚刚好,当初刘工测糖分与酸度时你也在吧?”
“在呢,她说两个指数都非常棒。”司徒安然回想起刚来莲石酒庄时,她跟着实验室化验员刘工去葡萄园采样,采完之后在实验室里用仪器测样品的成熟度,糖分与酸度都堪称完美。
“是的呢,所以今年葡萄汁刚发酵时,我都没加太多糖……”李工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虽然中国没有规定酿制葡萄酒时不能加糖,但媒体向来高调赞扬外国的酿酒标准,如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澳大利亚和阿根廷等国不允许加糖,法国、德国、美国和新西兰等国部分产区允许加糖但对其控制十分严格……
加上读者各有不同理解,搞得好像普遍认为人为加糖酿制的酒就是普通酒、工厂酒甚至劣质酒。
但其实不是表面这么简单的。葡萄酒中的酒精来自葡萄果实的糖分,如果那年雨水多光照少,葡萄成熟不佳,糖分不够,就没法转换成达标的酒精度数,连葡萄酒都酿不出来。这对酒庄来说,轻则经济受损,重则可以是毁灭性的。
当然,西北地区不太可能出现光照少的情况,比东部地区的酒区要更受上天厚爱。西北地区的酿酒葡萄面临更大的问题是有可能被晒伤,所以7月、8月最热时,必要的话需采取措施保护即将成熟的葡萄……
这一时半会有嘴也说不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