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发生在旁人身上可能有些垂死挣扎的味道,但柳氏却像一朵不凋不谢的玫瑰,即使风雨摧残,万人践踏,仍然能保留一方傲骨。
柳氏道:“步氏一门,老身祭了!是非不论,天下为公!”
也许是不舍,也许是不忍,柳氏没往身后的步倾和步占凛身上看最后一眼,手臂一个横向用力,剑锋吻颈,行动流畅,顺利,简单,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步倾方才半晕半醒着,直到听到声响,才半睁眼,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她就静静地盯着柳氏脖间鲜血涌出,身子缓缓倒了下去,刚好,落在了步占凛的身侧。
一阵堵耳的轰鸣从脑中蔓延开来,等步云和有幸喊出“老夫人”,步倾才抓着祈迹,把他甩到一边,向柳氏扑过去。
但她身子早就有些虚脱,腿没抬高,下一脚又着急,便“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湿漉漉的脸上瞬间贴了一层尘土,和本来的血迹混为一体。
终于,她连滚带爬地到了柳氏身旁,但因为这一剑下手太狠,明显抱着必死之心,柳氏胸口已经没了起伏,身体也开始褪温了。
步倾是真的感觉自己泪流干了,双膝跪地,颤颤巍巍,只有双手不停地在柳氏身上四处摸索,寻找人还活着的痕迹。
有幸和步云也跟了上来,步云在嚎啕着哭喊,有幸边哭着边扶着步倾的后背。
须臾,步倾感觉抓到了什么机会,在自己的身上狂乱地找东西,如愿地拿出了两颗莲子。
正是从天照峰顺的骨相血心莲。
步倾慌张地取了一颗塞进柳氏的嘴里。
……
没动静。
又继续取了一颗也塞进了柳氏嘴里。
……
依然没动静。
步倾只觉自己碎了,又碎了,那些快要流干的,憋不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啊”着哭喊出去一声,但这一口气,半天都没有返回来,卡在了喉咙。
有幸看着步倾就要崩溃了,擦了自己的眼泪,忍着道:“小姐!小姐!你别这样!你忘了,那个莲子,只造五官七窍,是救不了人命的!老夫人她没了,真没了,小姐,你得节哀啊小姐……”
好大一会儿,步倾双手对着地面狂拍,懊恼道:“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不信!洛仓兰!!”
听到“洛仓兰”,祈迹怔了一下,立刻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此刻,他好像真的怎么也赢不过洛仓兰了。
拍了一通地,步倾的手掌已经磨掉了一层薄薄的皮肉,渗出了血丝。
她转身摸摸步占凛,又转身摸摸柳氏,手忙脚乱到不知道先去看谁,身体也已经抖得控制不住,心中只想着一处:都死了,都死了。
她再度窒息窒闷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谁能救命啊!……谁帮忙打120啊……啊!……”
又是一阵抽噎,谁也不忍心去劝,不忍心去打扰。
步倾又一次疯了。
她努力吞咽着喉咙,反反复复几次,但还是没压住那股热流,一口血从喉咙中呛了出来。
吐完,步倾如同着了魔似的,又对着天地“哐哐哐”地磕头狂拜,含着血囔囔地道:“神啊!神灵啊!上仙!天官!老天啊!剧本也行,剧本!我求求你们,救救他们吧……救救他们!也饶了我吧!……”
跪着,求着,求着,跪着,口中的血也没停,血丝,血滴,飞泻到了整件红衣。
这一幕,早就让祈迹痛彻心扉,他在不远处,嗓音有些沙哑地道:“倾儿!对,对不起!”
……
对不起。
就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又能如何?
能杀了所有仇人吗?
能报仇吗?
……
步倾被这“对不起”三个字,彻底激怒了。
她紧握拳头,手掌的血丝很快变成了血肉切口,被指甲划出浓血。
接着,她用一只手顶起身子,由跪地而起立,但刚起身,便发现自己有些摇摇欲坠,已经站不太稳了。
步倾晃着身子,用尽了这辈子她所知道的最难听的骂人的词语,指着祈迹大叫道:“操!我真的操了!操|你妈的祈迹!啊!……我日!日!日!你们踏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踏马说对不起有个屁用!鸟用!我只想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听懂了吗!”
虽然很多词祈迹没听过,但他明白步倾一定是在发泄,叫骂,是在恨他。
他怕再激怒步倾,便只能定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忍着。
有幸哭着搀扶着步倾,道:“小姐,小姐,老夫人和老爷一定希望你活着,你别这样好吗?有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乐王在马上,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