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响声。
忽然一切遁于无形,有那么一刹的寂静,脚步再次响起,却是更远的地方,肆无忌惮。
是裘龙回来了。
她眼中一紧,听殿内动静不休,无非是打情骂俏,逐渐逼近寝榻。
崔勿想必找地方躲了起来,她伸手将开着一条窗缝的窗子关严,以免引人注意。
就这样,二人一内一外,掩身藏息。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调笑轻了下去,似裘龙已眠。
身侧朱窗悄然而开,崔勿的身影再次出现。
“到手了?”她唇语相问。
崔勿却摇了摇头,同样无声回答:“假的。”
她并不意外,很快抬眼看人,启唇:“该我了。”
说着,恍若一片极轻的落叶,飘入殿中。
崔勿望着她不可思议的轻盈,眼中掠过惊讶,这样的进步,可堪神速。
香纱彩练,岚烟缭缭,她挑了挑眉,看来裘龙很喜欢这般装潢。
她并不知崔勿所言的盘龙锁在何处,但他既失手,她自然要另寻出路。
悄无声息地靠近烟纱床榻。
确定其中只有匀稳的呼吸,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帘角,见榻上拥眠的二人皆不着寸缕,正是裘龙与他那爱宠。
借着昏暗烛光寻觅片刻,她便在裘龙披散的发下瞧见了一只精致的乌金鱼袋。
先前在木府镇,她便见其从不离身,可见装着重要东西。
她不敢触碰人一丝一发,专注地挪出那金鱼袋,指尖拈了拈,果有冰冷端方之物。
又从尾指取下一根银白发丝,那是同戚省打斗之时特意留下的,本是为日后冲突考虑,如今随意洒入裘龙榻间。
此番便可全身而退。
如一道烛影离开。
趁着尚未天明,正欲离去,殿内烛火半残,帐内忽又传出轻笑,吓她一跳。
她顿住脚步,好在裘龙再无动静。
推窗而出。
崔勿一见那乌金鱼袋,便知是裘龙的贴身之物,目中难免惊异。
阿泽已将之打开,那乌青的狼令便露了出来。
她微微一笑,举在人面前一晃,客气示意:承让。
下棺山,渡黑水。
“吴小姐,你肩上的伤应当处理一下。”
崔勿一直留意着她肩上划破的几道血痕。
是被戚省所伤。
阿泽看了一眼:“哦,多谢崔先生提醒。”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正欲将药粉撒上,手却顿了顿。
“怎么了?”崔勿见她神情有些恍惚,问。
“应该先清理一下伤口。”她淡淡道,蹲身想要捧起黑水渡之水。
“此处水浊,我去帮你找些清水吧。”崔勿一边出言,一边迈步。
可阿泽却不愿麻烦别人,直接洒了药:“不必劳烦了,我就先凑合抹点药吧。”
崔勿见她手里把玩着那空药瓶,瓶身圆润靛蓝,衬得那手十分纤白。
望江,发愣。
离了码头,阿泽见那一袭青衣离去,在光影交叠的树下白的有些模糊,忽而出口将人叫住。
“崔先生。”
崔勿并未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下一刻,他只觉身后一阵利风席卷,系在发间之物松了开来。
视野一闪,那戴久了的银面,随着几缕青丝,悠悠飘落在地上。
风过,面凉。
他坦然回首,目中闪着惑色,清声问:“吴小姐这是做什么?”
阿泽望着那张剑,分明青丝飞白,却依旧年轻,只不过陌生至极。
“人人皆说万物阁的崔阁老是这个世间最老的人,他无亲无故,身边人不知换了几轮,他却还长活于世。我想崔先生是他的徒弟,应当也很老了,但听声音还似年轻之人,故一时有些好奇,多有冒犯,给先生赔罪。”
她收回客栈取来的溯雪剑,弯身拱手,故也不见面前人的神色。
错愕与纠结,皆惶惶而终。
“怎么了?”柳无面见阿泽回来时有些沉郁。
“事已办妥,你即刻出发前去与李渡会合吧。”
阿泽见褚旋秋也出来望她,眼中恢复清明。
一夜未眠,疲惫得很,她掏出从崔勿那里抢来的狼令,打量片刻。
恍恍惚惚间,似又回到了划落人面具的那一刻,只是这次他回眸而来,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残阳如血。
新修的筑金阁气派奢华,与余晖相衬,尽是壮阔之美。
“你是说那位吴小姐挑了你的面具?”锦衣的崇鸣鹤轻讶一声,望向楼下忙活不停的伙计们,却还觉得他们太慢。
三日后,筑金阁开局,繁忙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