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蛰伏。
看似已脱离险境,实则正是温水所煮的青蛙,不知不觉便会陷入死地。
如今一看,请来方无渡实是明智之举。
老头虽伤得不轻,头脑却很是够用,告诉他们如何就地取物,以抵抗这漫长寒夜。
自己也闲不下来,手执弯刀,在那猛虎旁剥皮取骨。
动作可比庖丁解牛,熟练利落,口中更是念念有词:“虎皮绮丽,还算完整,虎骨珍稀,价比千金,虎胆良药,强身壮骨,虎鞭是宝……”
阿泽靠在树上默默听之,心不在焉,余光见本就徘徊于火光边缘的玄影转了身。
眸子一动,扭头看去。
刚想开口,寻干枝回来的徐斜行先朝人道:“吕城主,深林危险,更何况还是夜里,不如在此与我们有个照应?”
她挑了挑眉,他是有结交之意么?
可吕熠连脚步都未停。
她直起身来,对人的冷漠倔强十分无奈,但一想数日前碧落刚联合天刀虏他妹妹,逼他入险,也就妥协了,清声启唇:“吕城主,再如何,你拖着一只死虎,上不了这翘云峰的。”
血腥气定会引来无数猛兽,更何况是如此暗夜。
吕熠一停。
“你若出了事,让我铜雀如何应对?”她眸光一闪:“请留下。”
搬出铜雀城,吕熠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很快回过身向她颔首:“多谢吴小姐。”
她扯着嘴角一笑,见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来,她接过,见是伤药,一愣。
双手沾血,泥却更多,都是细小擦伤,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白衣不知何时撕开了几道细口,鲜血自腰部渗出。
思索间,吕熠已放下那死虎,一人下了溪岩,寻一僻处。
从她这里望去,只见那暗影风丛中,偶尔露出他的背影,应是在处理伤势。
她轻叹口气,还是不愿欠人的性子,片刻后也起身,踏着嶙峋怪石欲找一处清溪。
徐斜行本望着方无渡剖虎,如今扭头笑问:“怎么,终于要与吕城主叙旧了?”
此人怎知她认识吕熠?
她眉头一皱,冷冷瞥人一眼,没好气道:“上药。”
徐斜行见她白衣泥血浑浊,将一旁的酒壶抛了过来:“拿着。”
她下意识接过,壶轻的很,酒都被他喝光了,道了声谢,换了个方向跃下浅滩。
她将手上泥血洗净,又冲去了那酒壶的酒气,装满清水,借着一片翘起的岩石为幕,掩身其中。
支起火把,摞起衣衫,她见腰间印着四道颇深的利伤,是救人时被那蝶虎后爪所划。
难怪她隐隐觉腰肢酸痛,然身体因旧伤服了镇痛之药,又冷得麻木,竟先被别人察觉了。
实在好笑。
伤口不断渗血,她匆忙处理,将吕熠给的药撒上,起身便见溪岩之上的火光。
方无渡神情专注,仍在剖虎,一旁的徐斜行双手环抱在身前,闭目养神,而吕熠仍不见身影。
脚下清溪潺潺,奔波一日,她还未饮过水,喉间干咽片刻,她便蹲下身捧了口冷水入腹。
寒意沁入心扉,好似也缓解了她腰间的痛感,她如获至宝,俯下身又连连喝了数口。
直至昏暗的余光忽被一角漆黑侵占,她捧水的双手一僵,抬头。
心倏忽一跳。
“吕城主是鬼吗?”她抛却手中水,站起身来,没好气问,却见人眉目已然干净,连乱发都整理过:“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吕熠被她一唤,眸中涟漪掠过般清明起来,朝她点头致歉,擦肩过去。
她无处泄气,悠悠一叹,拾起脚下酒壶,似想起什么,又曲身一缓。
看向刚走出不远之人,将已空的酒壶灌满了水,朝人递去:“喝水么,吕城主?”
吕熠一愣,停步转过头来。
然她可不会像从前那样等他拒绝,随手抛去了壶,也不管水洒出多少:“洗过了,很干净的。”
吕熠自不能放任,接下酒壶,垂眸似乎纠结了片刻,终象征性地抿了几口,递回给她。
“多谢。”
他虽口中道谢,却掩下了眸间的异样,所谓洗过,干净,他怎分明在水中尝出淡淡的血腥来?
还有一丝回苦。
他眼中浮现一层深暗,见不自知的吴小姐又灌满了壶,朝他慷慨道:“不谢。”
随即越过他先走一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溪岩,他见人刚站定便将手中壶抛给了一旁靠着树的徐斜行,眼中一闪。
徐斜行目色显然一亮,看向人淡淡笑道:“难为吴小姐还记得我。”
语罢,很快畅饮半壶,解了渴意,和煦的面色仿佛在细品什么琼浆玉露:“春溪口感清爽,回味甘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