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令儿文不成武不就,原本闲来无事时,最多喜欢抚琴咏曲颐养心性,再私下偷偷看些玉翘弄进来的话本子。
自重生后,她再没有多少闲来无事的时候。
赵元霑出外两年,此番回返长留京中,总有许多陌生之处,时常要邀约何令儿共同出游指点请教,又有其余王孙公子,贵女闺秀们举行风雅聚会,何令儿因了与陈留王的这段风声,更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红人。她忙得如夏日官家身后的御扇,冬日里贵人手中的熏炉,哪哪都不可或缺。
难得有些闲时,她便呆坐在房内咬着狼毫笔头想事情,想上半天,笔头连墨也不蘸半点。
是以歌曲生疏,舞衣落尘,她也并不在意。
甚至偶尔要婢女将她那架‘疏月孤桐’举世无双的名琴取出来待拨弄几下时,却发现琴弦居然都莫名断了一根。
何令儿怒而责骂了婢女一番,罚了二月月俸,再回头去抚摸琴身待叫好琴师去调弦时,却发现连弦柱下都有了隐约裂纹,心疼得不行。
琴也暂时收起来了。
这一世,有些日子似乎毫无变化。
比如四月的烟霞,五月的雨。
又比如六月间,林夫人花费重金相托林府某世交面子请来的教舞国手公仪娘子,如期前来。
这可是何令儿的老熟人。
何令儿本就体态轻盈灵活,舞姿柔婉动人,根骨奇佳。
用林夫人自吹自擂的话说“我家令儿自三岁学舞,舞艺超群,全汴京谁家姑娘也比不上,就连太常寺的舞师乐工也赞颂叹服。”
何令儿见了公仪娘子,倒觉亲切,不等舞师出题考较,先恭敬请她进了弄影阁,也不用相府舞场中舞具乐器,彩球,铃绸,羯鼓,以及琴笛箫管各色乐器之类,她直接纵身一跃,上了舞场正中精工镶金嵌玉的莲花台座,翩然一舞。
上一世公仪娘子还颇蹙眉指点,这一世果然在何令儿屈腰回转,折腰甩袖的动人舞姿中,点头赞许,登时便应许下收她为徒。
何令儿心中暗笑,她这一世虽疏于练习,上一世却随这位舞师所学日久,记忆已深深烙印于身体血液中,更上层楼,正如利刃切豆腐,手到擒来。
何令儿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古怪念头,自己如果是个文人,重生过几次,也没准能考个状元,自己若是个武客,重生几次,也或许能成天下第一的高手呢!
这一世,有些日子却又改变甚多。
这段时光,她与赵元霑时而赏花观景,时而游湖品茶,时而听大儒名士坐而论道,时而游走街市寻觅美食。
她悉心观察,只觉对方确实如外界传言一般翩翩君子温文尔雅,甚至还……只有更好,私下对她也是悉心体贴,温柔小意,实在是女子能想象到的完美夫郎。
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何人在暗中策划一场刺杀,有深切仇恨要致他死命。
何令儿多年受教,那些抛头露面,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的,原是男人们的事。她从不觉自己需要脏了心思参与其中。母亲从小教导也只是些诗词歌赋,女工琴曲等名门闺秀擅长的东西,是以养成了本性纯真,不谙世事,对于朝堂和官场之事,何令儿不感兴趣,也完全弄不懂。
何令儿反复推敲,找不出其中关窍。
她每想到赵元霑时,既担心忧惧,又无法与对方明言。
万一自己救不了他,可怎么办……
这刺杀究竟是为什么?
改变很大的事,还有七月间。
上一世的七月间,当今官家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太后要做古稀大寿,宫中起了花团锦簇的盛大宴会不提,整个汴京城也热闹非凡。
又是百戏,又是灯会,当日下午还办了一场轰动京城的马球赛,全京城的公子贵女无不到场。
何令儿对马球本有几分兴趣,又能见到赵元霑,便同着阿娘与亲眷们一同去了,还亲自下场玩了一会。
那次球赛后休憩时,自己闲着乱走,却与郑姣碰巧遇到了一处……
“哎,你怎么在这儿?闲得跑马?”
郑姣红衣如一团火焰灼灼闪耀在林中,胭脂马鞍鞯辔头均是小羊皮配红绸编织出精巧繁复花样,一人一马成了亮丽风景。
何令儿当时神思放在别的事情上,待看见时两人距离已经甚近,再避开恐伤了情面,只得驱马而上,打了个招呼。
两人闲谈了几句,点评场上人物,抽丝剥茧,汴京城内各府远近左右总是沾着些亲缘。这位是林家祖父当年门生监察御史蒋家的第三子,那位是光禄寺‘饱卿’寺丞的内家侄儿,如是论了一圈,郑姣虽知道不应议论皇家,终于憋不住话头,提到了她那位引以为傲的亲姐夫身上。
“我姐夫你今日也见了罢,独进三球呢!当真人中龙凤,样样都厉害的紧!”郑姣眉飞色舞。
“不是我自夸家里人,要说湄姐姐这门亲事,那可是顶好的,满京中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