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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初秋清晨
天早已大亮,白雾弥漫在院子中,空气里冷气中混合着一股血腥味,积微院不复往日的宁静。
季府的主母薛宜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她面上一片肃然,眉头微微皱着,眼底依旧是一片青黑,连脂粉都无法遮去那眼底的煞气,仍旧需要维持着平日的体面。
尽管她心里清楚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手边仍放着一杯暖茶,悠悠然冒着热气,只不过一会儿就散在空气中飘忽不见。
她看似尽力维持着镇定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可眼神却时不时地瞟着院中一个方向。
只是全然没有她看向那个正水深火热—院子的正屋—此刻那里正有个女人正在苦苦挣扎。
那女子的声音充满痛苦,可薛宜神色丝毫未变,这场面根本无法让她内心生出一丝波澜,甚至那声音叫的越痛苦一分,似乎她心中的快意就增加一分。
只是,这远远不够!!!
不够痛快!!
薛宜时不时的瞥一眼积微院门外,然而却总是令她失望的是始终没有人进来。
于是她的脸色越来越不耐,无意识地指尖敲着椅子边缘频率越来越急促,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指尖摩擦木制桌椅的声音在静默的院中诡异的令人心颤。
这可苦了伺候的下人。
薛宜身旁伺候的人更加谨慎,生怕出错。
虽然心中都战战兢兢可手中的活计依然不敢停,各个打起精神有条不紊的蓄水,又小心翼翼端上茶点,面上硬是要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今日的积微院中仿佛和往常是两个天地。
往常是清净可如今却是一片死寂。
屋外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都静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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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却忙乱不已,声音杂乱传出门外。
即便如此,院中季府中的下人也只敢顾着手头上的事,亦不敢左顾右盼。
院中正屋内,床上的女子面露挣扎之色,汗水浸透了白色内衫。
汗水与泪水将发丝粘连在脸庞上,而她只能感到了撕裂感与痛苦。
那拔步床上的女子正是季府的大少夫人唐宁婉,从嫁入府中至今已有三年,如今也只不过二十来岁。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唐启明的嫡次孙女——唐宁婉,在家中备受宠爱,入府之后又一心一意对待大公子,无人不称其贤惠。
只是有一点颇为遗憾,大少夫人入府许久不见动静,好在终于有了孩子。
只是终究天意弄人。
宁婉日思夜想终于怀上这个孩子,只是今晨突然发作要生,众人措手不及。
大公子季乾学外出未归,要生的消息传出时,一大清早只有主母薛宜和妯娌二少夫人早早就在院中守着,仿佛早就收到了消息似的。
一早,积微院中就开始忙碌,隔着窗子和厚厚的门帘依旧能清晰的听见女人痛苦压抑的叫声,稳婆急急忙忙的招呼人手取来干净的帕子和热水。
看着夫人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念冬有些心慌,催促绘春看看夫人娘家有人来没或者大少爷是否回来。
今日的气氛实在不对,念冬的心脏跳个不停,半晌都歇不下来,念了一声佛号暗叹自己真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只希望一切平平安安。
夫人盼了许久,总该让她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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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薛宜的出现令人不安,她并不是季大公子的生母。
大公子季乾学原本众人只称呼其为公子,说来身份也是尴尬,非妾生子却过的倒不如妾生子。
丞相府的大公子是庶子大家都有所耳闻。
只是这内情却很少有人知晓。
正经世家之中没有庶子先于嫡子出生的道理。
早年间知道的人还多一些,丞相季慎年轻时寂寂无名和蜀地女子生情,似乎那时已经拜堂成亲。
然而京中消息传来,季慎获取功名。之后故事的走向像极了话本里的负心人,那时炽手可热的季慎功成名就之后终究为了前途还是选择和世家联姻。
季大公子的母亲得知消息之后,竟然也不纠缠。
那女人却瞒着众人生下季乾学。
而季慎成婚后又知晓自己已经有了长子,由此想要纳其蜀地女子为妾。
季乾学的生母那时并没有一口回绝,只说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
再后来,听说那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竟然就此了断—还放出话来,宁死不做妾。
自那之后,季乾学身份尴尬不好回季府之中,庶长子身份落定,自幼在外长大。
长到十五岁便接到京城,后来二十岁时嫡母薛宜终于为其订婚,旁人看来都觉得这桩婚事是季乾学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