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风声鹤唳。
现在,如果让少年来复述眼前的景象,那他只能用八个字形容:人间炼狱,迹类疯魔。
拾夜站在一片断肢残骸之上,任由漫天飘洒而下的血雨,落在她洁白的纱衣上,绽开朵朵血花。
经过拾夜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后,原先那几十具凶尸,现在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满地尸骸,残肢碎肉,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少年抬头,凝望着拾夜站在腥风血雨中,直视着她那双像是淬过寒毒的眼睛。
终于,再次想起了毕方将他带到非靡阁时,所说的那番话。
“殿下,如果妖世还有谁,能在王的追捕下庇佑您的话,那就只有非靡阁的阁主拾夜了。”
那时,少年其实对拾夜还没有多少了解。在非靡阁面谈的过程中,他也只只觉得,拾夜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
今日这般模样的拾夜,还是少年在他们认识相处以来,第一次见到。
虽然他一直觉得,拾夜身上有着诸多缺点,但也不得不承认,拾夜的聪明、冷静,和修为高深。
同时,少年也很庆幸。因为作为合作伙伴而言,拾夜可以说是十分可靠。
所以,少年对拾夜一直都是非常敬畏的。但此刻,拾夜的阴戾狠辣,还是让少年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而同样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还有一旁的花影。
如今拾夜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简直到了让她绝望的地步。
不过,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至少在盘龙城这个地界,花影的运气一向不错。
刚刚的打斗,很快就引起了仓庚三人的注意。
原先在城南山脚下的那场对决,在花影掳走少年后,仓庚才发现,一直与自己缠斗的,居然只是拾夜制造的幻影。
分身化形,居然都能有如此强横的实力,仓庚心中暗自惊讶。
这次出门前,他曾占卜了一卦。
如今遇到拾夜,他才意识到,此行可能真的要如卦象所示,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了。
就在他忧心忡忡之时,忽然瞧见了山林中冲出的漫天火光。
在确认了方向后,仓庚嘱咐丹留下来照顾受伤的氐姜和老祭司,然后立刻纵身赶往了事发地。
刚一来,他就见到了满地的断肢残骸,和面色苍白,浑身是伤的花影,以及一脸玩味盯着花影的拾夜。
花影见到仓庚,心中不禁暗骂:“来得简直比乌龟还慢。”
但骂归骂,既然他人来了,花影自然少不得还要在他面前演一出苦肉计。
花影在仓庚还震惊于眼前景象时,便先惊恐万状地大声向他呼救。
“救命啊!神巫大人救命啊!”
单就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满地的人类残肢,鲜血沁透泥土,血腥味飘得到处都是。在这残尸遍野,鲜血淋漓的残破之地,拿着剑,满脸寒霜站立于尸骸之上的拾夜,就如太岁临凡,妖魔现世。
而浑身是伤,面色苍白,愁容凄苦的花影,怎么看都像是个不幸的受害者。
仓庚听到求救声,连忙上前查看。
他走到花影近前,只见她一身血污,满面泪痕,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似乎是伤得不轻。赶忙就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颗丹药,喂花影吃下。然后又点了花影身上几处穴道,为她止血。
仓庚做这一切的时候,拾夜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为花影疗伤,也等着听花影还能编出什么说辞来污蔑自己。
这时,相较于拾夜此刻的悠闲,少年就惨的多。
刚才拾夜和花影的打斗,他在一旁不仅意外呛入了许多浓烟,还被浇了一身的人血,再加上之前中的毒还未消。
种种遭遇,可谓是他有生以来,最凄惨、最狼狈的一次经历。
不过所幸的是,这会儿他已经彻底压制住了体内的毒素。顺畅经脉后,他翻身从地上跃了起来,缓缓走到了拾夜身旁。
拾夜转头看了少年一眼,见他暂且没事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将手中的剑递还给少年后,侧着脸,又跟少年低声耳语了几句。
少年一边听着,一边皱眉扫了一眼远处的花影,然后悄无声息地朝湖泊中心走去。
这时,正在跟仓庚演苦肉计的花影,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动静,脸色一变。
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仓庚,起身就追。
可还没等她追上少年,一道锐利的破空声,便擦着从她耳边穿过。
随之,一阵剧痛从脸上传来。花影抬手抹去脸颊上冒出的血珠,死死盯着拾夜,寒声道:“你让他去干什么?”
拾夜好以整暇地踢开脚边的一块碎肉,语带讥诮道:“他去干什么,你猜不出来吗?你以为你故意把我从湖底的镜中天引开,你藏起来的东西就安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