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夜
“拾”为拣起、拾取,“夜”代表天黑、夜晚。
这是当初,将拾夜捡回来的老人给她取的名字。其意为,在无星无月的黑夜将她拾起。
收养她的那位老人曾是位巫祝,侍奉天神的巫女必须要保持贞洁,所以老人一生未婚嫁。
而收养拾夜,也只是老人的一时兴起。只是在那个夜晚,老人碰巧遇到了她,又随手拣了起来。
既然被拣起来了,那自然就不能再随意扔掉,毕竟也是一条生命。就这样,拾夜在神庙被养大。
老巫祝年轻时,降神的乐舞跳得极好,拾夜小的时候,老巫祝也曾试图教过她。
但当拾夜知道学会降神的乐舞后,自己也有可能会成为一名巫女时,她犹豫了。
至于犹豫的原因,拾夜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老巫术那样,能为天神奉献的觉悟吧。
她在神庙中长大,自然比谁都清楚,巫女们的修行和生活是什么样子。
清苦、禁欲、悲寂、孤独,俗世间的所有欲望,对她们来说都是毒药,也是割喉的利刃。
拾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倒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多么放荡纵欲的人,她只是仅仅觉得,为了那看不见摸不到的天神,扼杀所有的欲望,消磨所有的青春,是一件很傻、很可悲的事情。
她那时还未对天神有任何的不敬,诸天神祇在上,她敢发誓,至少在那时,她是没有任何不敬之心的。
当然,誓言的期限也仅限于那时。你现在要是再来问她,誓言还是否作数,她能直接送你去见天神。
对于见天神这件事,你不要觉得是在开玩笑,这世上有的是人想去见,这不眼下,拾夜就刚好遇到一个。
“混账!国都已经五月未降雨,你身为祭司不能沟通天神,为国都乞下甘霖,孤要你何用?”高坐于王座的君王,冷酷地宣判了祭司的命运,“拖下去,让他亲自去见天神,忏悔自己的罪过罢。”
年老的祭司在听到王的判决后,身体如同一块破布,瞬间跌落于身下的尘土中。
很快,两名穿着甲胄的武士一左一右将老祭司拖了下去。随着夕阳的余晖,一抹殷红的鲜血在祭坛下蔓延开来。
“人牲已献上,问卜!”
王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后,大祭司便上前捡起老祭司的头颅,双手高举着将其扔进了面前的火堆中。
这只是简单问卜,只需献上一个人牲既可,刚刚的老祭司,便是这次问卜献上的祭品。
随着浓郁的血腥和人肉的焦香,大祭司将一根铜棒插进火堆中。
片刻后,奴隶端来一盆清水,大祭司净手之后,将烘烤炙热的铜棒从火堆中取出来,插入龟壳之内。
龟壳被铜棒炙烤的“噼啪”作响,炸开一道道裂痕。裂痕蜿蜒纵横,构成一幅奇异复杂的纹路,这些纹路便是天神的启示。
大祭司将龟壳贴近面前,口中吟唱起晦涩阴沉的咒语。
吟唱过后,大祭司猛然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中乍现一道精光,他高举龟甲,呼唤道:“天神的启示,乞雨需献上一百个女人牲!”
祭坛之外的广场上,民众听到大祭司说出的神谕,皆振臂高呼起来。
不多时,武士就将豢养的一百名女奴带到了祭祀台上。巫师与身着洁白华服的贵族,恭敬地站在祭祀台两边默默祷告。
王与大祭司则站在祭台中,大祭司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青铜宝剑,一边念着冗长的咒语。一旁的巫师们,跳起轻盈诡异的舞步,围绕着人牲开始打转。
当所有准备程序完成,武士们点燃了祭台上的柴堆,晒干浇过油的柴堆,瞬间将人牲们吞入火海。周围的贵族与武士们兴奋地高声呼喊,吟唱和祷告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祭坛上,一百名女人牲们被烈火焚烧,全都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浓烟混杂着血泪不停地翻涌。
广场外围的民众,听到人牲们的哭嚎声,纷纷张开双臂,齐声祷告。
王和贵族们听到人牲惨烈的哭嚎声,则都高兴地拍起手。祭品的叫声越凄惨越大声,就代表着祭祀仪式越庄重成功,因为他们相信祭品的叫声能引起先祖和天神的注意,能让先祖和天神更好地听到他们的祈祷。
霎时间,王和贵族们的笑声,女人牲们的哭嚎,百姓的祈祷声,以及巫师们的低声吟唱混杂在一起,喧嚣热烈、诡异狂热。
“真热闹啊!”
拾夜闻声转头看向旁边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粗布麻衣,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一缕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左半边脸。
少女好像也感觉到了拾夜在看她,转过头来与拾夜四目相对,“真热闹啊,汝说是不是?”
“是啊~”拾夜笑着回答她。
但显然,拾夜的回答并没有让少女满意,她仍是看着祭台上惨烈的一幕,不停地喃喃道:“真热闹啊,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