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政王妃早便在雅间里坐定了,那日刁难过苏绾的平岚县主也在,一身鲜亮的秋香色绣金纹衫裙,朱红色的腰封上绽开红宝石雕成的芙蕖,腰上坠着同色的珠宝饰品。
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根绑着红带子的甘蕉。
这古怪的想法在脑海中一出现就驱除不了,苏绾险些没忍住笑起来。
平岚县主的案前是东歪西倒的半镂空小香炉,香斗香铲凌乱地摆放着,还有几个装着香料的香盘和香盒,看起来是在调香。
听到了脚步声,那根弯曲的甘蕉从并不成功的制香现场中直起身子,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六姐姐终于来了,我和母亲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苏绾回想了下自己出门的时间,心里清楚现下肯定还没到约定的时刻,虽这样想着,还是躬身行礼。
“街上人多,过来便慢了些,望王妃、县主见谅。”
平岚县主捏着香勺,挖了一勺盒中的沉香木粉放入炉中,笑道:
“小六姐姐今日的衣着不好看啊,不像是千金小姐,更像西城那边的穷酸丫头似的,母亲不是赏赐过你金簪子吗?怎么不戴在头上?”
苏绾心里雪亮,她就算是穿金戴银,一身行头比平岚县主还威风也是毫无用处,她是什么身份,有几分能耐,渊政王妃怕是早就清楚了。
平岚县主找的不是她的衣着首饰的茬,找的就是她这个人的茬。
她再行一礼,歉道:“王妃赏赐之物金贵,不敢随意带在身上,便放在盒匣中妥善保存了。”
“好了好了,”渊政王妃这时才出声,轻轻地盖上面前的锦盒,动作缓慢而优雅,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年幼的女儿。
“你真是越发娇惯了。绾绾来的正好,过来坐我旁边吧。”
苏绾应声落座,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她左手边。
渊政王妃推过一个镶金嵌玉的木盒,尽管年过三旬,一双保养得当的手依旧是白嫩细腻,戴着红梅映雪的金护甲,如同少女的柔荑。
“方才闻见这香,便觉着再配你不过了,绾绾瞧瞧,喜不喜欢?”
苏绾接过,打开盒子轻嗅一下,脸上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喜欢。王妃选的自然是最好的。”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对于她的奉承,渊政王妃显然很受用,笑道:“这香由青木香、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香五香混合制成,名叫沉光香,你喜欢我便让人多留些,待会儿你带回去,平日放在屋里熏着。”
说着把手搭在她的上面,轻轻点了点,声音轻柔:“可不要再像那支簪子一样舍不得用,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苏绾心思极快地流转,笑着点点头,“如此名贵的东西,我以前也没见过,如今得王妃所赐,肯定要天天在屋里点上。”
又小心翼翼地捧起木盒,亮着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赞叹道:“这盒子真好看!”
平岚县主嗤笑一声,探过头调侃她:“姐姐从荒凉偏远的地方来,怕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我跟你说呀,这盛京里好东西多了去了,这破盒子算什么呀。”
苏绾惭愧地笑笑,将盒子轻轻地搁置一旁,再低下头时唇边仍噙着淡淡的笑,眼底一片平静。
说是品香会,渊政王妃今日却想清净些,不与其他夫人小姐挤着一室,所以这隔间里只有她们三人,以及一些站在后面侍奉的侍女。
须臾,有伙计端来了几盒新的香药,分成三份摆放在三人面前。
苏绾随意地拿起一个银匣打开,凑近了嗅着,却蓦地愣住。
她低头,轻轻地又闻了下,然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她举起手中的银匣,“这是什么香?”
“回小姐,此香名唤‘暮山溪’。”
那伙计哈腰答道,又用尽舌上的功夫大肆介绍这这种香药的珍贵原料及精细制作,最后又补上一句:“小姐好眼光啊,这种香药就两家铺子有,一间在盛京,另一间在千里迢迢之外的景阳。”
苏绾没有回应他,将手指搭在冰凉的银匣上,低头不言。
日光从半开的窗子透进来,倾泻在银匣和她的纤细的手指上,像一层薄薄的水,清清浅浅地散开来。
等到伙计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正要退下的时候,她才低声问道:“这香药是什么价钱?”
待那伙计报上了一个让人咋舌的数目,苏绾脸上的诧异一时竟没能掩饰住。
“绾绾,”渊政王妃注意到这边,柔声问道:“是不是看上什么香?”
“没有,”她重新扬起笑容,“就是一时新奇,现下又觉得也不过如此,还不如王妃赠我的沉光香好闻呢。”
渊政王妃满意地笑了,敛下眼中的一片深意。
话虽如此,回去之后苏绾便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所有的余钱倒在桌上,钞票、银子甚至铜钱,一张张,一锭锭,一枚枚仔细地清点完,脑袋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