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之后,寒风瑟瑟,刮的一阵比一阵紧,一阵比一阵刺骨。天幕总是阴沉沉的,叫人兴致高涨不起来。
钟家的这三个女孩子却开心得紧,钟夫人待她们也很好,吃穿用度一样都不差。
凛冬将至,便令人给她们裁了合身的新衣裙和棉衣,所用的布料也是精美漂亮,妆花缎、软烟罗、云雾绡……看得这几个女孩子眼花缭乱,每天穿上都要在铜镜前看上好久。
衣服的料子和花色也是让她们按着自己的喜欢来选的,钟无媚爱穿鲜艳夺目的,江听雨偏爱浅淡风雅的,苏绾则中意清新淡雅的,青色蓝色为主。
三个小姑娘都是十六七岁的花样年纪,或多或少都是爱美的,自然不会拒绝打扮得更好看些。
冬至这天,钟夫人从外头新买了几个丫鬟,都是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让她们挑个自己中意的。
几个小丫头被侍女领上来,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她们几乎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穿着朴素头饰单调,有些怕生地低着头。
钟无媚蹦蹦跳跳地过去,都仔细地看过一遍,指着一个长得很俊俏的说:“姑母我想要她,她长得真像我!”
在场的人都被她逗笑了,那丫头也是胆大,抬起头打量着她,笑嘻嘻地道:“奴这般乡野里出来的丫头,哪里比得上小姐这般好看。”
钟夫人最是喜欢钟无媚这活泼精怪的性子,带着几分纵容地笑道:
“那你收了她便是,日后多个玩伴。这些丫头没念过什么书,家里人也没有识字的,原先的名字取得小家子气,你不如为她取个新名字。”
“新名字?好啊!”钟无媚兴致勃勃应了,托着下巴愁思苦想,“要不——你就叫葡萄吧,你的眼睛好看,像葡萄一样。”
钟夫人仔细瞧了一眼,笑道:“果真如此,倒是个好名字。”
江听雨也上去挑自己的,她皱着眉头看来看去,最终看定了个温柔乖巧的,“名字的话,就叫——观云!我听雨,你观云,正好凑一对。”
钟夫人坐在堂上看着,用精巧的盖子撇去茶沫,颔首呷了一口,又满意地点点头。
苏绾年纪最小,也就最后一个上去挑。她对这些倒是无所谓,本就不是这里的人,也并非什么大小姐,也没想着让人怎么伺候。
于是便打算走一圈随便挑个。
末尾有个最瘦小的丫头,待她走过时忽然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隐隐有哀求之色。苏绾停在她面前,思索了一下:“就你吧。”
那小丫头眼睛蓦地发亮,急忙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多谢小姐抬爱,奴以后一定好好听小姐的话。”
苏绾对着她轻轻地笑了,“就叫迎雪吧,这几天应该也快下雪了。”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黄昏时刻,盛京便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一簇簇、一团团洁白透亮的雪花飘落人间。
初时还是很秀气的,星星点点地掉下,随着北风渐猛,雪越下越大,如柳絮一般随风飘扬,像编织了一张广袤无垠的白网,笼罩着盛京。
苏绾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鞋子有一大半都陷进雪层里,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
她惊喜地伸手去接那繁密的雪花,又凑近去看手心里的一片晶莹:“哇!真的是雪——好漂亮,也不是很冻手!”
迎雪在盛京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场雪了,也不觉得是个稀奇物,她替苏绾披上了厚绒披风,一边帮她系着带子一边说着话。
“小姐说得准呢,今天刚给奴取了这么个好名字,晚间便真下起雪来了。”
“这便是缘分了。”苏绾也有些小得意,她未泯的童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唤醒了,竟把裙子卷起来,蹲下身去玩地上的雪。
那雪铺了约莫有两三寸了,她伸出双手捧了一大把,触手寒凉,她急忙两只手交替着,快速地捏了个雪球。
江听雨和钟无媚也跑出来了,蹲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是谁丢了个雪球起了个头,竟都在雪地上打起雪仗来。
一时间都是来来去去的白影,还有她们肆意畅快的笑声。三个丫鬟本来还担心着有什么意外,被她们扔了几个雪球后,本着劝不了就加入的原则也上去了。
因为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不一会儿落得头上身上全都是,几个人才跑回房里去。
丫鬟们替她们换了外衣,清理了头发上的残雪,又端上热水与她们洗脸擦手,如此下来才消了这浑身的寒气。
“哎呀!都忘记了——我去找二哥哥看雪。”江听雨猛地一拍脑袋,跳下榻小跑出去。
都说冬至大过年,按本朝惯例官员也该休假两日,哪知这两□□中琐事颇多,钟临在朝中忙活了大半天,深夜才回到府上。
原本在冬至晚上准备好的家宴也就此作罢了,他索性让人预定了迎客居的雅间,第二天晚上携着家人去补回这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