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过后,宋霁背对着江确,望着窗外的雨,一夜未眠。
她精确的知道这场雨是在清晨四点二十三分才停了下来。
江确仿佛安全感缺失症重度患者,一整晚,宋霁都被紧紧的拥在他的怀中。
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宋霁都无比清晰地感受着。像是一种警示,警示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她想到了和陈昀的第一次。
那年她十九岁,大一结束的寒假,生日的晚上。
生日那天的活动是什么?
宋霁记不清了。
上午大概是和父母一起,应付各种叔叔阿姨们,晚上才是她自己的时间。
白天那一场,陈昀应该是也在的。
私心里,宋霁对这类活动并没有什么热情,她的生日与其说是她的生日,不如说是一场属于母亲的交际会。
外公外婆均是书画名家,宋禾女士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宋女士长得也漂亮,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但脸和身材仍然不输三十岁的时候。
只是她对艺术的兴趣不大,又实在没有天赋,活了半辈子,只是一只漂亮的花瓶,宋父是外婆的学生,入赘娶了宋禾,接过了外婆的衣钵。
宋禾女士乐得轻松,于是更加乐忠于这些社交活动。
宋霁一直觉得她太珍重她的外貌了,但这无可厚非,宋禾女士有的也只有外貌了。
宋霁继承了她的漂亮,但也继承了父亲不爱热闹的性格,但她要比父亲圆滑些,或者说是傲慢,这是不同于父亲的——她在社交场合中,保持着礼貌,却情感淡漠地观察着每个人。
他们的话题在她看来是无趣与浮夸的总和——男人们在谈论新闻想让他们知道的经济与政治,女人们的话题则贴近日常生活。
以孩子为中心,老公为半径,辐射到购物,她们没有工作,家庭主妇是她们的职业,出席这类场合便是她们的工作。
宋霁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是难以接受的:这些女人谈论话题多姿多彩,包罗万象,却唯独排除了她们自己。
那么宋禾女士希望她结婚,是希望她也变成这样空洞的,仿佛精致的附庸娃娃的存在吗?
但久而久之,宋霁萌生了一个想法,双方的话题为什么不会交换?
经济与政治与女人无关吗?
又或者,男人们不需要名表与面粉?
这一切的答案,宋霁始终没能找到。
但随即,同龄人的生日聚会上,宋霁便发现了更有趣的现象——十七八岁的孩子的聚会模式,一步步地在像成年人的模式聚集。
明明是还没有工作的年纪,却会一本正经地商量谁坐在什么位置,会像模像样地敬酒说词。
这像是一场滑稽剧。
荒诞中却又透着些许合理。
一种恶果在不断地生长,加固。
宋霁在心底称之为因果循环。
和陈昀的第一次,大概也有酒精的助力,他们喝的都不多,这是一场无言的密谋。
性是隐秘的,是不会被人自然提及的存在,于是,它也就变得格外吸引人。
那次宋霁也是兴奋的,事后她冷静下来后,得出的结论是:她的兴奋源于性本身,源于这是第一次触及到了成年世界的一角,这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宋霁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用记号笔在日历上打一个五角星,用来永远铭记,或许还需要每年为此订制一个蛋糕,图样要是子宫的形状。
——但事实上,宋霁什么都没有做。
她已经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也忘记了那天日期,时间,甚至那时陈昀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仿佛那只是过去岁月中无比寻常的一天。
那确实是无比寻常的一天。
如同已经过去的雨夜。
是的,这没什么不同。
江确的怀抱松开了,宋霁合上了双眸,呼吸贴近,一个轻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如果有第三视角,这一幕大概会是无比甜蜜的场景。宋霁想。
“咔哒。”卧室的门被打开又关闭。
宋霁睁开眼。
身侧空空。
江确出去了。
——她竟然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没什么不同”,顺势瓦解。
这当然不同,她出轨了。
精神上无法确定,但□□上,锁骨上显眼的吻痕便是证据。
宋霁第一次有些茫然,但她没有让自己茫然太久。
她起身,去到了浴室。
洗完澡后,江确恰好打开了卧室门——
宋霁只裹着一张浴巾,长发湿润,眼眸却澄澈,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回来了。”
江确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买了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