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声,下意识捏紧了袖口藏着的纸片。是啊,等他的笔迹都模糊,等市井间的传说也被雕刻得面目全非,又有谁替他记得他们的故事。
不妨私下里多打赏那说书人些,虽然杜撰了很多内容,但是他们的名字始终相连。止洲心里有了主意,故作姿态回答道:“这段说书虽天马行空,却也有那么几分意趣。茶客们还是爱听这段。”
说起意趣,她与止洲的重逢倒算有趣。
佚彩,现马甲雀盼夏,风灵根鸣烟派小师妹是也。除却修习课业,爬树摸鱼掏鸟样样精通。曾因练剑时不慎吹歪了主殿的牌匾被罚洒扫一个月,她偷懒用法术清洁,于是主殿前好几块琉璃瓦都被吹得缺了角。
翌日,法戒堂的弟子笑眯眯地看向佚彩:“掌戒师叔说,小师妹日后都不用来法戒堂领罚了。”
佚彩心中暗喜:“还有这等好事?”
法戒堂的弟子补充道:“因为从今天起掌戒师叔亲自考校监督小师妹。”
从此,佚彩和不苟言笑脾气暴躁的止洲每天斗智斗勇相互折磨,以掌戒长老妥协,对佚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终。
而她之所以换了个马甲跑到鸣烟派,还要从一尊妖鼎说起。
十年前,她刚修至元婴大圆满,领命到凡间界调查一尊吸食孩童血肉的妖鼎。据村民说,那鼎中妖邪每逢入夜,时而化作男子低声吟唱,时而化作女子凄厉哭嚎。第二天,村中便有不少孩童离奇失踪。
可佚彩并未察觉到什么妖邪之力,反倒是感应到有修为深厚的修士逗留人间界。她顺着那股气息一路追踪,终于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被关押的孩子们。
那些孩子瘦骨嶙峋,有的满身血痕,有的已经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孩子们见到有人来了,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但见佚彩孤身一人藏匿暗处并无动作,那光芒又渐渐黯淡,化作一种麻木的颓然。
洞中来回看守巡视的赫然是叛出昆仑宫的前长老魏山座下门徒,几人的境界短短几日突飞猛进。山洞中确有一鼎,边缘处磨得光滑发亮,模样与寻常礼器无异。
哪有什么妖鼎作祟,不过是人心叵测。
魏山离开山门时已是半步化神,渡了雷劫但未破心魔。整个修仙上界能踏入化神境的修士不超过五人,大多寿元将尽。佚彩不确定魏山在不在此处,偷偷给门派传信求援。
一个带头巾的修士抬头看了看天色,回身吩咐道:“时辰已至,该为大人献上供奉了。”
很快,一个小孩儿像条死鱼一样从笼子里被拖拽出来,没有任何动作。
小昭躺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大手掐着他的伤口,将他柔软的肚皮掀到正面。幸运的话,那些修士会先在他的喉管划下一刀,给个痛快。前几天有个孩子挣扎得厉害,便如俎上鱼肉受尽折磨而死。
北清人喜食鱼脍,生食应取血入鼎,剥鳞剜肉。众人分食之,宴毕,留下半扇白骨。头尾僵而不冷,怒目圆睁。
修士们气焰嚣张,将大鼎摆在中央,有举起剑谈论从何处下刀的,还有原地盘坐准备直接炼化血肉的。佚彩终于忍无可忍,从暗处现身。
“哟,寒雀仙来的正巧,也要来分一杯羹吗?”立马有认出她的修士,不怀好意地笑道。
戴头巾的修士盛气凌人地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又威胁她执意阻拦会被灭口。
佚彩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捏了个保护罩将孩子们扣在里面,两指一并甩出一圈符箓,迎上周围一柄柄挥舞的重剑。
缩在笼子里的孩子们睁大眼睛,看着一袭白衣被利刃的寒光笼罩,横七竖八的刀剑朝她招呼过去。那人徒手捏了几个诀,空中就四下飞溅血珠,像一朵朵秋朝节夜空里炸开的烟花。
到处全是浓稠的血液,顺着冰冷的地面蔓延,沾湿孩子们的鞋底,在跳跃的火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却无人哭闹,都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踏过血海,衣摆溅血如落梅满襟。
小昭离得近,那些人的血无法避免地甩到他的保护罩上,留下交错的长痕。小昭咧开嘴一动不动,像迎接某种神圣的加冕。
乌云蔽日,阴风怒号。
山洞外终于有人来了,脚步声不断靠近。
山壁上跳动的火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对无数堆叠的影子蠢蠢欲动。
篝火将来者的脸照得清晰,不是援兵,而是神色古怪的魏山。他朝佚彩举起剑,脸上的表情似怜悯似惋惜。“今天终究是留你不得了,你本是前途无量的天下第一法修,怪只怪你时运不济。”
嘴上虚伪地说着可惜,下手却极为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不知魏山用了什么邪法,修为暴涨突破了化神境。寻常法修不擅近战,对上剑修很是吃力。魏山吃准了这一点,又仗着境界压制想要速战速决。谁知动了手才发现根本讨不到便宜。
一张张脆弱的符箓有如锋利的刀刃,与剑锋交错发出清脆铮鸣。
魏山发髯倒竖,露出腌萝卜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