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明眼前涌动的是漆黑灰暗的水流,她却仿佛看见大朵的烟花炸开,在空中拖出闪烁的轨迹,花团锦簇,鲜活生动。
这真的不是我的梦吗?我最梦寐以求的线索自己找上门来了?
原来明衡对“螺丝钉”蛋白的功能并不满意,毕竟基因稳定研究是有上限的,其能够达到的极限就是100%稳定基因,再无上升空间。当然也会有人研究“怎样快速地稳定基因”,“怎样让基因稳定过程不再痛苦”,“探究某型基因稳定剂对极度偏移患者的治疗效果”,以及其它诸如此类的研究。
这只是基因稳定研究主干上的分支,但并不是决定性的部分,不至于说可有可无,但是对人类的未来走向并没有影响。
打个比方,“要想富,先修路”,路是决定性因素,修好之后,干什么营生都方便,都能赚钱,但你非干不可吗?
当然不是,穷也有穷的活法。
自从确定“螺丝钉”蛋白只能稳定基因之后,明衡就对它失去了兴趣,虽然它的稳定比率达到100%,被全蓝星异能者疯狂追捧,但在她看来,一条已经打通的赛道并没有吸引力,更不必说是几乎毫无难度的赛道。
作为一名自认为颇有品味的科学家,她永远在路上,从不停歇。
开拓无数人都寸步难行的道路,攻克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难题,是她唯一的快感之源,更是是她毕生的追求。
就像最好的侠客只喝最烈的酒,只骑最快的马,只练最强的剑,只娶最美的人。
即使周围萦绕鲜花和掌声,遍布钦慕与赞美,她也从不为之停留,从不为之所惑。
她知道自己生而不凡,而更加追求极致,这是信仰,也是宿命。
她开始探索“螺丝钉”蛋白的来源,其依据便是:连基因链崩溃的失活组织都能够100%稳定基因,那么保留了基因链的活性组织一定有更加令人惊叹的作用。
这便是明衡上次前往马加斯威海域科考的首要目的。
最后要思考的,便是身边这个不知名突变种是个什么东西。能够从类似于章鱼的触手形态化为人形,有一定的神智……
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明衡就感觉身上的束缚松解了很多,周围水流涌动,自己和祂也慢慢上浮。
祂想把我送到海面上?那之后呢?我一个人游到岸边?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明衡严肃地想,毕竟平时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一周的运动时间能够勉强达到150分钟还是靠溜三明治,不,也许说成是三明治溜她更恰当。
而且,基因进化的奥秘还在祂身上,就这么让祂走了,她的研究怎么办?嗯,得想个办法留住祂。
不过,现在想这个还为时过早,毕竟还不确定祂能否沟通,能否上岸。
先观察吧。
突然,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轻轻蹭了一下她的小腿,又哧溜一下缩回去,那触感像是冰冰凉凉的果冻,又像是飘逸顺滑的丝绸。
又碰一下,又缩回去……乐此不疲。
似乎是祂的触手,她不动声色,祂想干什么?
没有恶意,反而很开心,而且每一次都是在触碰的那一瞬间情绪值拉到最高,还叫着:“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一瞬间无痛当妈的明衡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祂把我当妈妈?我看起来这么老吗?是姐姐才对吧!还是说我自带母性光辉?但平时也没见什么小孩喜欢亲近我呀?
不,这不是重点,既然祂对我有雏鸟情节,那么让祂协助我研究就是可以商量的,毕竟我可是祂妈妈欸,孩子不是最听妈妈话了吗?
这时的明衡选择性忘记她自己叛逆期总喜欢和沈亦楠对着干,把家里闹的鸡飞狗跳的事实呢。
越来越接近海面,周围的海水也越来越明亮又澄澈,轻盈又柔和,太阳的光影也愈发强盛,像是一朵炽烈的花,在水中绽开,又像是一束流光的火,在水中跳动。
明衡什么也不再想,缓缓闭上眼睛,仰着头,心灵沉静,等待着钻出水面的那一刻。
那一刹那,仿佛从幽深潮稠的冥府回到了明亮清澈的天国,久违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进入肺泡,流遍全身。太阳的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在身上,热热的,隐隐有一丝痛意,却更加畅快。微风拂面,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舒展。
就像是从38摄氏度的室外回到空调房内又灌下一口快乐水一般的畅快!
感觉到自己渐渐适应了光线之后,明衡缓缓地睁开眼睛,白金的太阳直挺挺地撞进她的眼瞳,刺激得她瞬间就涌出了眼泪,她却笑了,眼睛睁得更大,眼泪涌得更多。
果然啊,即使并不十分在意死亡,但也希望能在阳光下消逝。
明衡一直看着太阳,祂一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