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和她结契,是好戏的开局。
如若她在局中是诱饵,那和她结契好比一大桶诱饵,直接全倒进池里,不为收获,只为引那潜藏的鲲现身,让更多蠢蠢欲动的垂钓者,发现陷于池中的鲲。
看似没有联系,可如果一切的前提是,鲲,钟情于她。
那所有就都能说通了。
几个断开需要拼凑成话才能理解的词,虞渊一下就懂了。
他低头倏地呵出声气笑。
早就该想到,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他从未奢望她能用同样的感情回应他,他甘愿退居后位,他来自地狱,纵使命运眷顾,一朝成神,可肮脏污秽,像层皮,与他是一体的。
她生于至纯,是云间皎月,最无暇的白,不该被亵.渎,他想,可他舍不得,他可以永远在暗处仰望,只要她好,一切就值得。
他以为他可以,其实更早以前,就已经失控了,她是罂粟,致命但诱人。
那一瞬,深埋于土的生机听见光的召唤,悄然跃出于地,叫嚣着:答应她,答应她……
“这么难回答吗?”
鹤眠分不清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她极少袒露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煎熬的无声对峙下,她不自信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会错意,咚咚咚跳着的心慢慢沉下去。
她两只手攀在柜边,向前探下身,心想,这是她问的最后一遍了,要是他不回答,这个问题就算过去了,反正装作无事翻篇,她也会。
鹤眠是真的漂亮,眼睛清灵得跟两汪涓涓往外涌的泉,注视人的时候,透着股不可言明的慈悲感,仿佛这世上最恶贯满盈的鬼刹看上一眼,都会心甘情愿放下屠刀。
光里她的轮廓渐渐发虚。
竟让虞渊生出了错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么问过他,“你要和我一起到光里看看吗?”
是和,不是跟,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是她的附属物。
他想答应,可是喉咙说不出话。
他被抛掷进万丈深渊,身体在下坠、下坠、不断地下坠……
光芒一点点从他眼前退却,慢慢缩成一个光点。
忽地——
失重感消失,虚实交织。
他微狭眸,侧首。
那束起初只罩着鹤眠的光不知何时扩展开来,将他笼了进去。
现下心里是惶恐的、不真实的。
鹤眠还保持着前倾下俯的动作,嘴角多了抹很轻的笑痕。
算是默认了那束光是被她操纵的。
她没有再多给虞渊时间。
直起身,两手撑在柜面,往后方多余的地方腾。
光随着她的移动后撤,跟毛绒绒的大白狐狸尾巴一样。
明暗分界线像是美人的裙边,缓缓地抚过虞渊的脸。
他不说话,她就用另外的方式代替他的问题。
只要他往前,向光里,就代表了他的答案。
有了时间限制的选择完全是下意识的。
虞渊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像三千多年前,那亘在心上的一幕。
细枝末节记不清了。
只记得等他控下作乱的魔兵回首,鹤眠已经漂悬在血色的空中,乌睫紧闭,四周无声无息的气流绞紧、吞噬着她的骨血,开出一朵如火灼烧的花。
像一场盛大的献祭。
天地间徒然静止。
混战之中的所有人都被强大的威慑力定在原地,忘了自己在何地、在做什么,完全是顺从本能地,惊愕地注视着光芒最盛的地方,在汇聚、燃烧……
鹤眠成功了,在坦然赴死前,斩断了他们的联系。
这是虞渊降世后第一次深会到恐惧二字的每一笔每一画有多重。
脑袋是昏的,心痛得快要爆裂,他急促地呼吸着,不是错觉,是真的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他自由了,灵魂却仿佛随着那团猩红的火烧个干净,剩下一具躯壳。
曾经渴望了数百年的事情,真正实现的那一刻,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不,不该是这样的……
自他修为几与鹤眠匹敌,他就太久没试过如此狼狈,任何人任何事,不过是他弹指便足以应付,此时此刻,他乱了步伐,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那光亮,即将碰到的那一刻,一股由内而外的推力把他弹了出去。
巨大的金红焰光中,撑出了朵通体金色的花,不过刹那。
砰——
全数碎裂在他面前。
漫天金色的花屑,仿佛是她在泣泪。
她死了,天亮了,坍塌的天际被重新托举起来。
……
他慌张地撞进光里,幸运的是,这次她还在。
措不及防的视线交汇。
鹤眠笑了,笑意从眼底荡到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