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剩他一骑往城内一处幽静私宅行去。最终,两人停在了“崔府”前。
那崔府看起来极为普通,论豪华雅致在京中远远排不上号,然而却没人敢轻视。
因为这里住着的,是当今皇后亲弟、太子少师崔珣。
崔家祖籍扬州,门庭不显,父亲崔远中只是扬州下面一个七品小县令,但崔珣的老师却不一般,乃是当世大儒傅清明。傅清明历经三朝,担任过两任帝王的老师,是真正的天下读书人魁首。而崔珣天资聪颖,是大随开朝百年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当年先帝为今上选太子妃,便是看中了崔氏女的清流身份。崔珣被点状元后,先是在翰林院,后来又被外放,再入吏部。前两年太子开蒙,崔皇后举贤不避亲,向今上举荐他任太子少师一职,崔珣便从吏部侍郎的备选名单上下来,成了太子少师,更是今上的谋士。
那青年正是崔珣。
马堪堪停稳,他便纵身下马,将“小沙弥”也就是太子周琅言提了下来。差不多是前后脚的时间,崔府大门打开一条缝,从里探出一个花白的脑袋,却是崔家老人、管家刘叔。
见他身边还带了一个神情萎靡的周琅言,刘叔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招呼着崔珣进来,“沈大人已经等许久了。”
他将周琅言交给刘叔,“先带他下去洗干净,再准备点儿吃的,我还有事情。”周琅言听到舅舅没打算理他,眼睛的光瞬间熄灭,任由刘叔把他带了下去。
崔府如今就崔珣一个人住,他尚未娶妻,崔府既朴素占地面积又小,他几乎没走几步就到了书房前,只见里面一灯如豆,隐约映出一个人影,崔珣没有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往常书桌前他坐的那张梨花木太师椅上,此刻七扭八拐地躺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人的身体怎么能扭成这种样子,四肢腰背头颈没有哪个部分在一条直线上。然而即便扭成这样也不耽搁他一边翘脚一边嗑瓜子,瓜子皮飞的到处都是,他却浑然未觉,犹自沉浸在手中那本坊间话本的故事情节里。
崔珣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疼,走上前去一巴掌拍掉他翘在椅子扶手上的脚,“滚下来。”
那人抬起头,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在一双飞眉入鬓的剑眉引领下直冲人眼帘,“好歹我才帮了你,你就这么对你的恩人?”
崔珣将一块令牌随手扔在桌上,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多谢”,那人连忙将腰牌捧在手里,“崔不弃啊崔不弃,耍得好一手‘过河拆桥’啊,你可知道,这个被你随意丢弃的令牌可以调动数万禁军?要不是我这个令牌,今晚上宵禁那里就够你吃一壶。”
此人正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沈郁,着殿前行走,不受宵禁所辖。
崔珣离城寻找太子前,害怕此事节外生枝,所以借了沈郁的令牌,反正今日非他当值,问起来只需要推说他出城办事,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崔珣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在另一张干净的椅子上坐下,“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死了。”沈郁拍掉手上的瓜子皮,“昨天带太子出皇城的小太监被发现死在金水桥下,我赶去的时候脸都已经泡肿了。”
皇宫内城和外城间有条河,河上架了八座汉白玉桥,并称“金水桥”。
“你姐姐将小太子看得严,他身边不说铁桶一块吧,估计要飞个蚊子过去也不容易,我后来私下问了伺候他的几个宫人,说是小太子昨日到了青冥书院,下午先生放假,他原本在房中好好的,但不知怎的人就不见了。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和他一起消失不见的只有那个小太监,我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也就是那个小太监拿外面的好玩儿的东西诱惑他,让他自己甩开侍卫偷摸从青冥书院离开。
“青冥书院虽然也是皇家书院,但毕竟跟宫内不一样,那里防守较宫内松动很多,小太子真要有心不惊动影卫自己离开,那也说得过去。”
“影卫发现他不见的第一时间便回来报信,后来追查,人已经到了街上,那个时候他身边还有那个小太监,结果一个不留神他们又不见了。等影卫再次见到人,他都在普度寺了。他是怎么从青冥书院到的街上,又是怎么从街上和小太监分开到的普度寺,这些恐怕要问他自己才知道。”崔珣端起茶杯本想饮茶,但看到眼前满桌子瓜子皮,到底没喝下去,又重新将茶杯放下,“就怕他自己都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
沈郁察觉到他的嫌弃,皱起眉头,“崔不弃你至于吗?我就这么惹你烦?早知道不来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转头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诶”了一声,“说起来,你去的时候就那么巧,正好碰见要杀小太子的人还没下手吗?”
崔珣听他这样一说,莫名想起那一块在山间摇曳的衣料碎片。他当然不会认为就有那么巧,这分明是当时有人故意拖延时间,这才让他们能正巧赶上救人。可对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现身,崔珣不好深入探究,毕竟对方多半是个女子,她若是为闺名着想,不愿现身,倒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