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许攸收到了面试结果,如她所料,面试是失败的。她原本定下的目标半途腰斩,让她开始迷茫起来。
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她进入游戏公司的基础上,如今奠基的东西不在了,那些计划也就如瓢泼大雨倾覆而下。
当她来到鸢尾花地,卢以已经消失,他意外地没有来此等待18点32分。
手捧花孤寂地落下秋千,让许攸产生了错觉,仿佛周围的热闹不属于它,它在等待的人并没有到。
许攸私信卢以,也一直没有等来回复,这让许攸油然而起一份恐惧,在游戏里,他消失了,在现实里,同样杳无音信。
许攸看着屋子里昏暗的灯,窗外的躁动又开始了,那些人就像玩射击游戏一般朝着这栋房子丢弃颜料弹,他们嘴里喊着“去死吧!蛀虫!”,随后哈哈大笑。
他们那样年轻,从不会考虑明天或未来,只是任由自己的荷尔蒙,在一切禁令之中寻找释放的快感。
蛰居者真的和他们有关系吗?并没有,只是他们觉得自己和社会站在一体,应该去鄙视那些悲伤的、寻死的、逃避的“蛀虫”,他们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蛀虫”,与那些被夷弃的人们“同流合污”。
外面的吵闹已经不能使许攸感到害怕了,现在让她战栗的是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一个人用来消失的时间和速度,可以短到让人无法注意。
这一晚,许攸如何也睡不着,她在想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
那些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儿?一切的消失真的可以当做不曾出现过吗?
她蜷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冰冷的触感自空气而来包裹住她。
她又开始胡想,如果自己消失了,她会去哪儿呢?
她做了接连不断的噩梦,是小鞍消失的那短短“时间”,竟在梦里变得漫长如永恒,她走在雪地上,喧嚣被放慢成不知意义的波音,白雪犹如挂在空中,用看不见的速度挣脱牵制自己的时间引力,而那个不再鲜活的生命躺在冰冷中,红色的液体缓慢到似蜗牛爬行,一点点,一点点不情愿地融进白色的雪里。
许攸就站在这儿,她想靠近,速度也像鲜血一般滞慢,怕是用一生也走不过去他的身边。
安贴心地用自己的机械身体轻轻抱住梦魇中的许攸,为她擦去止不住的眼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许攸惊醒,在这个原本应该慵懒的早晨,从未有人敲过她这个蛰居者的门。
许攸透过可视机看到一个无限凑近的眼睛。
“这是你家吗?许攸?”
真是奇怪的问句,许攸想着便打开了门,门口站着那个三十多岁、自来熟的努牙。
“你家果然是这里吗?”
他也丝毫不忌讳,从许攸打开的门缝里侧着他瘦弱的身子挤进家门,一双鞋随意脱在一旁。
“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的呢,我厉害吧?”
他四处观赏着一个独居女性的房子内部,虽然在他看来这个房子毫无精致可言,也完全不整洁,不过却透着一些安全感,这是一个保护了她五年的房子,是她活在世上最有力的臂弯。
努牙为自己的抒情沉思点了点头,许攸站在一旁见他直接坐在了床上,原本想保持的礼貌便也丢弃了,那杯沏好的茶入了自己肚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
努牙拿起桌上的苹果吃起来,那是上次外出采购,仅剩的最后一个苹果,他倒吃得挺欢快。
“还记得上次你帮我改的图纸吗?”
许攸选择坐在离他远一些的沙发上,她裹紧外套,喝着热茶,心不在焉地听着。
“那个图纸,我融合你的建议,又做了精细地改造,你猜最后怎样?”
许攸叹了气,配合地对其发出好奇的表情。
“通过了!开心吗?”
他兴奋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迅速投入到沙发的怀抱中,他躺在许攸身边,嘴里还咬着一半的苹果,一双腿幼稚而得意地晃动着。
许攸不禁细细观察了努牙一番,她确实很想知道这个男人脑子的奇特构造,兴许他的大脑只有一小片,只关于游戏。
除去敷衍剃下的胡须,他的一切都像个孩子,那双盯着天花板的澄澈眼睛,洋溢着显而易见的炫耀,嘴角也从咬住的苹果的遮挡中偷跑出来,咧开兴奋的笑。
“你通过了,我开心什么?”
努牙坐了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恨不得拉起许攸原地转圈。“你是我的同伴啊!我怎么可能不带上你?”
“什么?”
努牙从手环里点开图纸,图纸上写着“设计人:努牙、许攸”。
“你的名字没有打错吧?”这个男人又露出得意的笑来,这让许攸不再那么反感他的自来熟,反而觉得他带着一些温暖。
“在现实中,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