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之下,谢明蕴确有许多不合常理的行为。
他为何收留自己?又为何替她揭穿昌乐的面目?若说只是为了报复她,冒的风险岂不是太大了?
经历方才的事,原先忽略的许多古怪似乎能连成一线了。谢明蕴不喜欢她,但又不得不收留她,必定是为了别人。
扶盈仰头,眼眶微红地望着他,“其实你也盼着皇兄回来对吗?”
还当她变聪明了,原来还是这般天真,只当所有人都同她一般。谢明蕴省了一番口舌,抿唇忍住笑意,“诚然也。”他当然盼着太子到来,否则怎清除前朝余孽。
没想到竟是如此,扶盈思索片刻,道:“既如此,我便原谅你的不敬。皇兄到来时,我会为你美言几句。”虽然他着实可恶,但念在他对皇兄忠心,也便罢了。
谢明蕴未答话,噙着笑看她胡思乱想。
此番虽未能与皇兄重聚,却阴差阳错知晓了谢明蕴的目的,扶盈勉强有些安慰。她身子骨一向不好,方才被气得头晕,便打开轩窗借着缝隙吹吹风。
水绿色衣衫些许铺到了桌案上,被冬日微冷的日光照得鲜亮,柔软的长发垂下如同丝绸,美人倚窗,腰肢压下一个的俏丽的弯。
谢明蕴喉结动了动,转过头看书上的白纸黑字。
入冬白日短,待要点起烛火时,他才阅过两页书。谢明蕴叹了口气,正欲起身,却听得扶盈轻轻道。
“下雪了。”
窗外的雪花还十分细微,星星点点地飘下,落在她伸出的掌中很快便融化了。
谢明蕴并不似那些文人,他一向对这些风花雪月淡薄得很,只略略望了一眼,道:“天气凉了,多添些衣物。”
晚膳仍是在厅堂,知晓谢明蕴不能拿她如何,扶盈长了底气,并不问他同意,坐下便夹菜吃,谢明蕴没阻止。
他本也只是略施报复。只是扶盈公主好面子,不肯拉下脸,久而久之便成了他的错。
用完晚膳,扶盈依旧趴在窗沿看雪。谢明蕴不懂这种热忱,安静在一旁看书。
他放在卧房书柜中的书,多半是关于治国安邦、修身养性的。先贤大儒的语言大多晦涩难懂,初读时往往不觉其意,反复几次才能觉其精妙。他曾见扶盈翻过几次,瞧着神色应当是没看懂。
谢明蕴长睫半垂,很轻地笑了一下,自书案取了一支笔。
窗外小雪点点,屋内围炉小火,茶香清淡氤氲,倒也惬意。
一觉梦醒,雪已停了,院中一片银装素裹。谢明蕴着了件竹青色料子制成的锦袍,照例到宫中谒见。
上京明面上的势力已安抚得差不多了,虽有些许暗流不服,到底不成气候。北地军所向披靡,北方各州尽归统领,今日便该有消息传来。接下来,就只剩南方士族。
璘王贤明,在北方颇有声望,但一江之隔的南方却未必认这个新皇。如何处置这些遗老遗少,还需费一番功夫。
谢明蕴预估得很准,璘王召他正为此事,而那传信来的鹰隼,也的确在今日到了。
天气越发冷了,扶盈醒得稍迟,吃过一碗热粥,躲在房中不愿出门。原以为皇兄来寻她,可惜是个乌龙。今后要如何寻到皇兄下落,得好好想个主意。
苦想不出,扶盈随意取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忽然发现上面的批注似乎变多了。
墨迹比先前看到的新一些,应是才写上不久。扶盈心中宽慰,原来谢明蕴也看不懂。
她从小便不爱读书,有父皇纵容着,即便学识浅薄也无人敢指责。若非三年前谢明蕴借着古诗骂她,或许一辈子不通诗文也无关轻重。
文人都狡猾得很,净捡些刁钻的典故讽刺,若不知晓,便要白白叫人笑话,真是可恶,尤其谢明蕴最可恶。
扶盈吃了一亏,痛定思痛,如今虽说不上才高八斗,也勉强会些皮毛。可惜这书柜中的书一本比一本奇怪,若非谢明蕴自己也读,扶盈几乎要疑心他故意耍她玩儿。
借着那些批注,今日她倒是读顺了许多。谢明蕴不在时,徐伯对她很照顾,送了街上卖的各种糖糕来,扶盈看累了,便放下书取一块慢慢吃。
一日无事,到黄昏时,窗外却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欲破窗而入。这样的动静,不是北风吹打,更不是落雪敲窗。
扶盈正慌乱着,还未有动作,那惹出动静的东西已进来了,宽大的羽翼收起,尾翼纤长,头歪了歪,乌溜溜的眼睛正与扶盈对视。
禽鸟未必识人,扶盈却认得,当初正是这苍鹰将皇兄自焚的消息送来。向下一瞧,果不其然,它爪上正绑着一条锦带。
发现主人房中有外人,那苍鹰尖利鸣叫一声,竟是要冲扶盈而来。
这般性情凶猛的鹰隼,即便久居北地的草原人也未必能制服,何况扶盈?她愣了一愣,一时也忘了跑,神色怔怔地跌坐在地上。
幸而谢明蕴恰在此时回来了,他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