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的右手翻过来,另一手拿着湿巾纸替她擦掉手心里的糖水,出声时,尽管音色显得比平时更加低哑,语气却很平常,想要制造出一种他们本该如此的假象。
他说:“你是寒凉体质,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过分贪凉。吃几口就好,以后我再给你买。”
“……以后。”姜颂咀嚼这两个字。
林也“嗯”了一声,丢掉用过的湿巾纸,左手托着姜颂的右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姜颂垂着眼眸,没去看他,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
气氛暧昧,她想,如果她仰脖抬起脸,林也是不是就会吻她?
林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声音更低沉了,“颂颂。”
姜颂心头一惊,面上却无甚表情。
她忽然抬起另一手,托起林也的左手,同时右手一翻,像是用双手把他的宽掌整个拢住。林也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想要伸臂去搂她的肩。
可是姜颂忽然两手并用,将他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指缝分得更大些,她低下头,鼻息洒在他的指节上,快要吻上去的距离。
林也因这热度受着煎熬,很多很多的话却越是堵在胸口,无法言语。
姜颂的声音很轻,空灵又婉转,她说:“之前录《竞演》的时候,有个选手告诉我,你在左手中指靠近无名指这侧的指缝上纹了一个女人的脸。”
她抬眸,狭长的眼眸被晕黄的顶灯照得像是笼了一层薄纱,笑意清浅又遥远。她看着林也,“那个选手很肯定地告诉我,你纹的是凌可的脸。”
“现在呢?”林也注视着她,眸色愈加深晦。
他问:“我纹的是谁的脸?”
“我。”
“颂颂——”
“可是哥哥,你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撩人。”姜颂放开林也的手,蓦地往后一退,后背倚上座椅,就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太生硬了。”
林也任由自己的左手自然垂落,手背在扶手箱上嗑了一下,他像是没感觉到,自嘲地回应姜颂,“嗯。”
姜颂目光平直地看向前面的挡风玻璃,外面霓虹辉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车内的气氛却让她觉得寂寥。
沉默一会儿,她终于问出来:“你今天很反常——为什么?”
“因为你明天就要走了。”林也仍旧维持着侧坐的姿势,看着她。
姜颂说:“可是我这次在海城待了快一个月。”
这一个月林也不回电话,不回信息,说好的要过来面谈也一拖再拖。
现在林也告诉她,因为她明天就要回苏城了,所以他不仅推掉工作从别的城市赶过来,还一再地用一起逛超市、买冰淇淋、看电影之类的蹩脚理由拉近两人的距离。
为什么呢?姜颂不懂。
“对不——”
“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姜颂强硬地打断他,语气仍旧轻柔,“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也白净的眼皮微微下垂,语调也低了一个度,“我想留下你。”
姜颂忽觉可笑,“凭什么?”
林也说不出来,也怕说出来会让她离自己更远。
姜颂忽然明白了,她偏过脸来,目光清澈至极,却像带着刺。
她说:“所以,你跟流村点名跟我合作,根本不是真的看上我写歌的能力。再或者,流村肯签下我,是你在背后做推手?——我来海城这一个月,根本全都是因为你的私心?!”
林也不否认,“是我的私心,但看上你的能力也是真的……”
姜颂已然听不进他后面那半句话,眉头紧蹙,还是那一句,“为什么?耍我很好玩吗?”
“不是耍。你和流村工作室签的合同有法律效力,你写歌,我买版权也是真的。”林也平静地叙述。
“是吗。”姜颂反问,“那那两首歌你买了就真的会唱吗?”
“我……”
“你不会。”
姜颂替他答了。
“那两首歌各有一段高音,你的嗓音条件更适合中低音。而且我写的旋律太小众,蒸汽波和你擅长的流行乐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条路。参考你之前的专辑风格,我写的连你下张专辑的备选歌单都入不了。”
姜颂条理清晰,说得林也无法就这个问题予以反驳。
“可是,”姜颂话锋一转,“你说的对,我毕竟拿到了钱,而且你给的远远高于市场对我的定价。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赚了。”
她的声音低下去,“看在钱的份上,我不深究那些了。哥……你也别再逾越了,都过去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回到过去。”林也说。
“噢,那就好。”姜颂不否认,听到这句话时,心里那些翻涌的蜜糖很迅速地被替换成了酸涩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