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姜颂十七岁。
正是高二升高三的档口,离艺考只有半年光景。
恰好,跟姜颂母亲私交甚好的宁芝宁老师,从北城音乐学院退休,回苏城定居。
姜颂便在母亲的安排下,去宁老师家开小灶学声乐。
那天,姜颂一大早被叫起来,洗漱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
“醒醒,像个什么样子。待会去宁老师家打起精神,别第一天就被退回来。”赵贤芳故意吓唬她。
“妈。”姜颂洗完脸,还没擦干,就两只胳膊环上了母亲的脖子。
十七岁的少女,身量娇柔如拂柳,细腰长腿,纵使还没完全抽条张开,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但见过她的人都说,这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邻居们有时私下议论,这样的长相,亏得是生在姜家这样殷实富足的家庭,但凡家里条件差点,叫人看了起歹心,指不定就酿成了灾祸。
姜颂搂着赵贤芳,软绵绵地撒娇,“你今天好漂亮,好香啊。”
赵贤芳笑了,“好了,吃完早饭就快点出门,别迟到。”
“嗯。”姜颂乖巧地跟在母亲身后,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
门一关,姜颂身上那股乖顺劲立马少了大半。
她俯身从餐盘上夹了个虾饺,仰头塞进嘴里。一旁的阿姨看了直摇头,“用筷子。”
姜颂吐舌,“就吃一个,懒得拿。”
“那怎么行,你在长身——”
“哎呀,要迟到了!我去换衣服!”
姜颂转头跑进屋。几分钟后,一个穿烟紫色长裙的女孩子开门走出来。
阿姨正在收拾餐桌,赌气似的没抬头。
姜颂刚才还说要迟到了,这会儿又黏答答地贴到阿姨身边。
“廖姨,我的裙子好看吗?”
廖姨瞥她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她身上这条裙子是赵贤芳上个月去国外出差,专门去奢牌专柜给她买的。
一字肩设计完美露出她漂亮的肩颈线,裙子腰线收的很紧,和略显宽阔的不规则裙摆形成鲜明对比。
姜颂本就漂亮,经由这么一点缀,活脱脱一颗初夏时节挂在枝头上的待熟蜜桃。
当时买来的时候,廖姨私下跟赵贤芳说,太成熟了。
可赵贤芳一向开明又前卫,笑着说:“是人穿衣服,又不是衣服穿人。谁规定青春期的女孩就一定要长衣长裤,恨不得把头也包上?我觉得这条裙子适合颂颂。”
此刻,赵贤芳不由得暗自惊叹赵贤芳挑裙子的眼光好,也再一次惊艳姜颂身上遮不住的光芒。
可她闷声道:“给你把早餐包起来了,待会在路上吃。”
“廖姨对我最好了,我一定吃。”姜颂哄起人来功力了得,廖姨终是笑了。
司机送姜颂去宁老师家,不巧赶上了早高峰,车子被困在路中央,停停走走如同龟行。
姜颂暗叫不好。
到宁老师家时,果然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刻钟。
姜颂从母亲口中得知宁老师教风甚严,心里难免忐忑。
司机去敲门,她风风火火地从后备箱把礼盒拿出来,跟着来应门的住家保姆柳姐进去。
穿过前院的时候,她轻声问:“我来迟了,宁老师生气了吗?”
柳姐没正面答,只说:“宁老师去市场买菜了,你们等一会儿吧。”
你、们?
姜颂一头雾水。
“谁啊?”姜颂忍不住问。
“小也。”
姜颂:“?”
她问:“也是宁老师的学生吗?”
柳姐点头。
姜颂又问:“ta也迟到了?”
柳姐一顿,“怎么会。小也一直都很守时。”
柳姐没明说,但姜颂不难从她的话里听出对自己的责备。
特别是还有个“很守时的小也”作对比。
姜颂“噢”了一声,诚恳道:“我以后也会守时的。”
柳姐转头对她笑笑。
路过院子石桌的时候,姜颂发现上面放了一个很大的白色塑料筐,里面像是养了什么东西,时不时有水滴溅出来。
姜颂好奇,偷偷停下步子伸头去看。
忽然,一道残影从框里一跃而出,姜颂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不留神被石子崴了一下,手上的礼盒掉了一个,发出几声脆响。
姜颂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真的闯祸了。
赵贤芳为她这次上门学艺,专门找景德镇有名的陶艺大师订做了一套茶具,被她摔碎了。
她再一看罪魁祸首,居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黑鳞鲫鱼。
“姜小姐,你没事吧?”柳姐也有些措手不及,她指着姜颂裙子上被鱼水弄脏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