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青鸾喜欢逛安宁城的药铺,就像养猫的人爱逛宠物用品店。
她先回家,给猫窝里饿醒的长长,仔细喂完了羊奶。
没与竹荷多说什么,照常出门。
安宁城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城里的郎中们,见她都是喜笑颜开。
“甄神医,甄神医,你们家的病牛好些了吗?”
“之前我与同袍说起,有人还不信你用刀治好病牛的。什么时候把牛牵来城里转一圈?让他们开开眼。”
“我看,你才该来当安宁城的医官,免得误杀耕牛,延误了我们的春耕!”
说笑调侃,尽是医者之间该有的和睦喜悦。
驱散了甄青鸾对京城马医们的怨怼。
甄青鸾也不介意和他们说牛。
“简单的烂蹄病罢了,牛蹄子底部本来都是角质层,坏了修一修就好。跟我们修剪指甲一个道理。”
“诸位神医也不必追捧我,现在我还想为了一桩疑难杂症,来寻求诸位的帮助。”
一说求助,郎中们无不喜悦,纷纷叫她说来听听。
甄青鸾掐头去尾,只说患病的牲畜,身无外伤、也无骨折,四肢完好,却无法起身。
这症状一说,郎中们有的抚着胡须,连连摇头。
“奇也怪哉。既然四肢无病,那便是书中所言:‘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又有神仙迷信的说法:
“若说辨别病症,只有寒热之分。寒病入体,必然畏寒、呕吐、腹泻。热病入体,定是发热、口渴、神志不清。”
“这牲畜非寒非热,不热不冷,别无外症,神志清晰,倒像是神仙绊脚,命有此劫。”
“既然是牲畜,会不会是误食了什么毒草?中了毒?”
也有郎中与甄青鸾猜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曾听说过一种植物,名为马醉木。马儿吃了会昏昏欲睡,宛如醉酒般无法起身,才得了这个名字。可我并没见过,也不好说、也不好说。”
甄青鸾听过这种植物。
药用于“杀虫虱,洗疮癣”,又用于镇痛、消肿,是一味外用药。
误食则如郎中所言,马匹昏昏而醉,所以得名马醉木,说起来确实有几分相似。
可是细想,赤焰神志清醒,不像是吃了马醉木一醉不醒的模样。
顿时又没有了头绪。
没头绪的甄青鸾,接连走了许多药铺,跟郎中聊聊一病不起的牲畜,再捡捡常备的清热解毒的药材。
这些药材拿回去给赤焰炖了,能解毒最好,不能解毒也能泡泡水喝,给马儿清清热。
甄青鸾兜兜转转,又到了张医这里。
张医的药铺,开在安宁城繁华的街道,来来去去尽是热闹的商铺走贩。
一方牌匾,写的不是某某堂、某某药铺,而是大气磅礴的四字:悬壶济世。
也不知是哪位题写,笔锋浩然正气,金字嵯峨逶迤。
倒衬托得张医药铺的简单陈设,有了些“斯是陋室,惟吾医馨”的气度。
甄青鸾走进张医的悬壶济世,对这位郎中多出几分敬重。
毕竟,在耕牛病倒之时,张医敢于向她道出幕后阴谋勾结,劝她不要以身犯险,应是一位正义的良善之士。
于是,到了这儿,甄青鸾不但谢了之前的白蜡良方,还将鸿关马场的赛马病症和盘托出。
她如此信任张医,张医却白了一张脸。
“你、你……”
张医瞠目结舌犹豫半天,才赶紧招呼掌柜关门。
他催得焦急,掌柜也是疾步向前,伸手去关了药铺的大门。
确定不会有人听见,张医这才神色慌张的问道:
“你不会一路问着城里的郎中,一路都说是鸿关马场的赛马瘫了吧!”
甄青鸾见他如此谨慎,声音都不由得放低了一些。
“那倒没有,在别人家我只说牲畜瘫了,没提马场。”
“万幸万幸。”张医抚摸胡须,坐回诊桌。
还小心叮嘱:“切不可到处宣扬此事,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甄青鸾一看张医就是有内幕消息的神医。
只可惜,她不仅招来了杀身之祸,还一个月后就要杀了。
钝刀悬于头顶,甄青鸾反而不怕。
她竟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张医知道鸿关马场的事?”
“我知道的不是鸿关马场,而是北肆来的使团!”
张医果然有大本领,他说:“半月前,他们使团里的人病了,通事来城里寻郎中,恰好我在坐堂,就被叫了去。”
“那些北肆蛮夷五大三粗,各个佩刀,名头上说是来赛马的,我却听着他们暗中筹谋,说要来杀马!”
这可吓了甄青鸾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