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以耕牛的重量体态,两三个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捆得如此像样。
甄青鸾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女子,只是将粗绳横过牛棚栏杆,就能轻而易举绑好一头耕牛。
“保定。”
甄青鸾读书时候,就对这套很熟悉。
她操作的两后肢胫部保定、单绳提举,都是导师连连夸赞好手艺。
甄青鸾顺手一牵绳,活结收紧,利落的将牛蹄弯曲。
只见耕牛双腿后折,露出了漆黑染泥、碎石扎透蹄面。
她稍坐于地面,抬手就能操作创口。
甄青鸾见沛然神色惊讶好奇,这才耐心解释道:
“保定,就是治疗耕牛时候的保险,既能防止它伤人,又能保证它安全。”
说完,甄青鸾倒出药炉里的驱邪辟疫方,又掺入冷水,调和好了水温,开始冲洗溃烂的牛蹄。
昨日傍晚洗过一次,今日天光大亮,温热药水一冲,更显得病灶深邃,还有腐烂泥水乱钻的烂虫。
“我先削掉创口,再给你仔细洗一遍。”
甄青鸾说话,并不向人,只说给耕牛听。
“放心,不会伤着你。”
说着,她以长筷夹出滚烫剔骨刀,用厚布包裹刀柄。
将要下手之时,一声阻止,由远及近。
“慢着!”
主簿带着衙役赶来,更是拖着押解的梁有春。
见这里人山人海,赶紧叫停。
“你们要做什么?许老爷和葛大人还没来,怎么就敢动手?”
他这一声呵斥,没叫住甄青鸾,反倒是叫出了昨日沛然的黑衣护卫。
衙役比昨日多了几个,黑衣护卫只能护住牛棚一侧,以沛然安危为先。
沛然偏偏高声问他:“他们自己来迟了,难道治病,还得等他们?”
滟晴方展翅飞空,叫声刺耳嚣张:
“来迟了!来迟了!”
莫说是少年与护卫。
就是一旁帮忙的村夫农妇,也是站出来大声争辩。
“大人,你昨日明明说了,今日可以治牛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见了,才来帮忙烧水煎药。”
“要是大人带兵来不让治牛,就是说话当放屁!”
话语粗俗,说得主簿脸色铁青。
一声声一阵阵,人多势众。
偏偏还有黑衣护卫亮剑守着,他才十来个衙役,还得摁住梁有春,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主簿把手一背,站在衙役身后气急败坏。
“你们这些刁民,反了不成!等许老爷来了,定要把你们抓去治罪!”
“哞——”
耕牛乱摆乱晃,却被绳子固定得严严实实。
【我是不是要被杀了?】
“不会。”
甄青鸾手拿烂蹄,刀刃沿缝。
“他们可以护住你,我也能治好你的病。”
一刀下去,牛蹄坚硬,削掉了坏皮。
甄青鸾五六年没练过的修蹄刀功,又在这块腐烂的坏蹄子里重见天日。
牛蹄的角蛋白一层一层,都烂得粉碎,削下来不费什么力气,几刀下去,就露出了干净泛白的蹄面。
掉落一地碎石淤泥,还有乱钻的虫蚁断草。
甄青鸾边削,边洗尽砂石泥虫。
花椒蒸腾雾气之中,牛棚外的一切吵闹争辩,都不与甄青鸾相关。
她凝视一方烂蹄病灶,一刀一刀仔细去修坑坑洼洼的牛蹄。
先要削去蛀穿的硬蹄甲,再修去裂口的角质层。
去除创面之后,得修出平衡的蹄底,最后得沿蹄甲内侧修出平整的蹄弓。
即使长期做的宠物的手术,也不妨碍甄青鸾拿起刀,就能回忆熟练于灵魂的技艺。
哪怕握蹄握得手腕僵硬,微微发颤,她持刀的右手,依然稳如泰山。
烂蹄子实在不是什么好看的风景,连竹荷都忍不住撇开眼睛。
然而一旁的沛然,双眼澄澈好奇。
寒光薄刃,一刀一削。
甄青鸾沉稳熟练的举动,令他眼神发亮,心绪激动。
沛然像是发现了难以掩盖锋芒的珍宝。
连大耍官威的主簿,如何吵吵闹闹,都无法引得他片刻注意。
“你们给我让开!”
“竟敢阻碍公务,好大的胆子!”
牛棚外的主簿,空耍了一套官威。
无人理他,闹得他好生没趣。
主簿铁青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吩咐道:“去衙门里再领些差役来,我今日定要把这些刁民全抓了!”
身旁衙役领命,刚转身就眼神一亮。
“大人,许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