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瑄看着身后晃动的火光,十分钦佩这群盗贼的毅力,“混口饭吃真不易呀。”
“不仅是混饭吃罢,瞧他们的样子,更像是对官府深恶痛绝呢。”
程章话里的意思,刘瑄心里也明白。
汉安元年,广陵郡太守张纲招降盗贼首领张婴时,张婴就曾泣诉:“荒裔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闲耳。”【1】
民众相聚偷生,只是为了喘息须臾。可见,当地民众被逼迫得何其凄惨。
但现在,也不是可怜盗贼身境艰难的时候,刘瑄见对方人多势众,于是提议:“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罢。”
程章听到后“嗯”了一声。他抱着刘瑄跑了一路,竟是大气都不喘一声。
当他们跑出树林时,东边的天空也已渐渐泛白,如一层薄霜挂于天幕之上。
树林边,路道旁有一个大斜坡,坡下恰好有个树坑,程章看到后,抱着刘瑄就跳了下去。
树坑里杂草、落叶、枯枝在程章跳下来的那一刻,就扬了刘瑄一脸。她很明显地看到,程章在那一刻,眼里闪过的一丝笑意。
故意的!她都不用问,都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刘瑄气恼地将粘在头发上,和脸上的落叶杂草扫开。
但还没等她收拾干净,程章又一把将她抵在树坑边上,然后整个身体压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刘瑄背靠在潮湿冰凉的树坑里,面前是程章结实宽厚的胸膛,但是他的身体也如背后的泥土一般,冰凉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程章将刘瑄整个人都护在怀里,刘瑄只能通过他的肩膀和脖颈间的缝隙,看到自己头顶的一小片天空。
挨得近了,刘瑄才闻到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清香,非常地提神醒脑,感觉似乎有点熟悉。
“你用的是何熏香?”
刘瑄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有闲心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还没等程章回答她的问题,她就听到,头顶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那伙盗贼追上来了,好像是发现他们突然不见了,开始在周围搜寻起来。
就这样,盗贼们搜寻了大概一刻多左右,没有发现刘瑄他俩的踪影,便又往前追去。
待确定盗贼们都走远后,刘瑄才又小声地问:“他们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程章伸手将刘瑄从树坑里拉起来,解释说:“此处离阴陵县城至多四五里,天亮后,盗贼便不敢再在此停留。”
刘瑄从树坑里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问程章:“为何当日你会不辞而别?”
“因为需要修正一下。”
“休整什么?”他说的是休整吧?刘瑄不确定的问道。
“这具身体它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程章风轻云淡地语出惊人。
刘瑄不敢肯定自己理解到的意思,是不是他话里要表达的意思,但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说“自己身体有了思想”,这种话不符合常理。
程章就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样,回过身来轻笑一声,“怎么,害怕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你是人吗?”刘瑄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会遇上这等离奇古怪的“人物”。
“你会知道的。”程章似是叹息道:“以后,你定然会知道的。”
“为什么是以后?”刘瑄不解。
“因为现在还沒到时间。”程章笑着反问:“你如今还未十八吧?”
跟一个男子聊年龄,即便是刘瑄见多识广,也还是被他这轻佻的态度给无语到了。
而程章则像是能看透刘瑄的心一样,望着她一脸郁闷的表情,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林间,刘瑄都担心把盗贼再引来。
不过,此刻刘瑄也不好说,他和盗贼相比,哪个更令自己头疼。
“唉~”她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怀念以前那个程章。”
程章就像多长了一对耳朵一样,听到刘瑄小声的嘀咕后,立刻对她说道:“你不用心急,我与这具身体之间的联系,维持不了多久,也许明天起来它就会恢复原样了。”
听到这话,刘瑄感觉现在自己的适应力,一下子变好了,即使程章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她竟能也丝毫不感到惊讶了。
“哦。”
“就这反应?”程章似乎对刘瑄这平淡的语气,有所不满,“我好歹算你的救命恩人吧?你难道不说点什么,山高水长,来日再报之类的话吗?”
“恩公大恩大德!”刘瑄当即从善如流地试探着问:“若要报答,是需给你烧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