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里久违的灯光璀璨,亮得郭克这个不淡定的小老头激动万分。
院落还是熟悉的院落,一草一木,一树一花,都没有什么变化,十年仿若昨日。
青安常年四季分明,气候温和稳定,时光没有对那些林念种下的植物造成多大的影响。
树木依旧翠绿夺目,可惜,世事相同人不同。
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曾经那个赢了棋以后乖张窃笑的小少爷,已经成长为自己完全看不透的模样。
陆择弋曾经是郭克看着长大的孩子——
陆昂和林念都是天资聪颖的商业奇才,他们的结合曾经震动整个青安。陆择弋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的人生也曾不出意外得璀璨夺目。
陆择弋九岁那年就已是青安上流社会里小有声名的天之骄子。
父母慈爱却忙碌,使得年幼的陆择弋比同龄人早熟,加上他早慧,别人还在上小学的年纪他就已经跳级上了国际高中,身边没有同龄玩伴,因此更显沉稳寡言。
即便如此,在当年仍然是个意气风发高不可攀的少年郎。
陆家令人艳羡的一切轰然破碎于隔年春天那场震动青安市的大型车祸。
一边,金融巨鳄的惨然离世掀开了城市经济的血雨腥风。
一边,本就情感淡薄的少年来不及融入这个多彩的世界就被扯入另一场无边黑暗,他开始变得愈发冷漠厌世,性格愈加孤僻自我。
同年秋天,陆择弋在学校自杀未遂后,陆氏集团曾经的合伙人之一——江涛远,就以强势的手段收养了他。
整整六年,陆择弋与郭克几乎断了联系,直到——
“车祸、自杀、收养,”陆择弋靠在窗台自言自语,咬字清晰却冰凉彻骨,他低笑了一声,“人生真是有意思。”
冷冷的嗓音被风吹远,把郭克从沉思拉回现实,“少爷,天冷了。”
陆择弋:“查得怎么样了?”
郭克名面上虽是个管家,但有些人脉,又对江涛远熟悉,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帮陆择弋盯着江家。
“流程上没什么疑点,事故发生地没有监控,警方介入后的文卷都查过了,一切正常。”郭克沉声道,“但您说得对,肇事车辆确实是姓江的。”
宁钰父母车祸的肇事者乔磊,一个与江家查不出任何瓜葛的普通人,却开着一辆属于江家的豪车在没有监控录像的地方出了事故。
陆择弋当初说宁恒夫妇事故与江涛远有关的时候,郭克确实是震惊了,冷静下来再查,除了查到肇事车辆登记在江家名下,什么也查不到,他不敢继续轻举妄动,恐打草惊蛇。
“宁家我重新查过了,身家清白简单,跟姓江的没有任何瓜葛。”这也是郭克最后怕的地方,宁家与江家从社会地位上来看云泥之别,没有瓜葛才是情理之中。
但宁恒是陆择弋的贴身司机,那不就意味着可能与陆家有关?
“宁家葬礼上出现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偶然。”陆择弋的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更加幽暗,虚空的嗓音没有半分温度,像是画外音般悠远。
郭克继续分析:“姓江的眼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个人’虽然在名单以外,但是名单外的人也有可能是漏网之鱼,也许是跟踪您过去的,未必针对的是宁家。”打压陆氏的手段千千万,着实犯不着对宁恒一个司机下手。
“继续查。”
郭克:“是,‘那个人’藏得太深,现在还没有消息,还要再挖一阵子。”
陆择弋沉默地负手而立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界似乎一下子静谧下来,城市的喧嚣浸着世间同一轮温润的月,就像吵闹后,喝了牛奶疲惫睡去的孩子。
郭克心道,少爷帮助宁家不可置否是出于对宁恒的情分,也许还因宁钰……
江家与宁家事故的始作俑者有关就像一个导火索,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少爷就不可能罢休。事态发展至此,曾经那分单纯的善意变得复杂起来。
郭克看了一眼楼上宁钰所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陆择弋清冷孤寂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苍老了不少。
半晌,“少爷,那宁钰……”郭克和蔼地递给陆择弋一盏亲手泡的茶,打破死寂。
“安排复学,让她安顿下来。”陆择弋接过茶,收回望向远方的沉沉目光缓缓道,“对她,与我无异。”
“是。”
……
三个月后。
春花烂漫三月初,宁钰在郭克的安排下转入了一所新的中学——青安十七中继续学业,正常的人生轨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
开学前夜,陆择弋面无表情地倚在书房外,一贯冷峻的冰山隐隐有崩塌的迹象,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三个月来的第几次了。
此时正满地打滚的宁钰,不知又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