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突然,为何不写信告知,也好让她提前准备接风宴,但话被截住。又转念,许是圣上急令,他哪有时间写信。既然以后一直留在甘北城,早一天接风晚一天接风何妨。“那太好了,景平哥哥,等你安顿好诸事,我们去城东那家烤肉店,我做东。现在只能以清酒小点来迎君归来了!”
“好。走吧。”蔺延之笑着将她身子扳正,二人便在说笑间向酒庄南边的连亭走去。
沈氏酒庄南边有一处四时如沸的温泉眼,最初沈氏先祖发现此处,建了间小酒坊,泉水的温度让酒母发酵的又快又好,沈氏酒坊很快闻名百里,随着沈氏酒庄的壮大,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上一代的宗主更是在泉眼旁的怪石建起五座连亭,冬如暖春,引文人雅士前来负暄候月。
氤氲雾气弥散在青石小路四周,不远处便是于水雾中隐隐绰绰的连亭,林知晏指着巨石上的‘山居’二字,对蔺延之道:“景平哥哥,你看此\''山居\''可还熟悉。”
“‘仙居’变‘山居’,是阿晏的杰作。”蔺延之看着布满青苔的巨石。
“你看到了?”林知晏有丝诧异,她记得糊起‘人’字的时候蔺延之已经去凉州了。
蔺延之摇摇头,“我猜的。我还记得你十三岁生辰时,拉着我在这连亭里找了一天的神仙;从日出到日落,别说是神仙,人影都没看到;我们两个又饿又难过,出连亭时你说:既无神仙,那叫\''仙居\''就是诓骗......“
那年生辰她只想找个神仙问问,阿母拼命生下她为何不能陪陪她?阿父可知有她的存在?如果知道会不会也想见见她?这一腔的失望与郁闷也只能对着块石头撒气,“于是我想刀改字,却发现根本刻不动,然后你为了让我消气便带我去城东吃烤肉……再后来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妙招,就是用酒糟和着泥巴将‘人’抹掉。这里常年温暖,苔藓很快附着其上,也就成了如今的\''山居\''。”林知晏淡淡道,从前果真太执拗,连块石头也不放过,就是神仙来了也要质问一番。
“‘山居’也很好。”蔺延之拍了拍她的头。
“都很好。”林知晏笑着抬头道。如今的她不会贪求阿母给予生命再陪伴成长;更不再对父亲这个称呼抱有幻想与期待,自然一切都很好。“我们走吧。”
“林表妹,听说你喜事将近,还在与别的郎君这般亲近,真是有失礼教!”沈碧春看着林知晏头上那晃来晃去的珠簪就心烦得很,故意将‘林表妹’三个字提高,她要让所有人都听到,这明艳外表下的不安分,一个姓林的凭什么在沈家这么招摇。
“蔺校尉怎会有失礼教,你说话前可要看清楚些,蔺家清正严明,刀剑最痛恨随意攀污之人。”林知晏头也未回地冷冷道。沈氏宗亲嫡脉只有她外祖父这一支,但却有很多出五服的同姓亲戚,说话之人便是二舅家的堂姊沈碧春,总喜欢盯着她不放。
“蔺......”沈碧春一时语塞,眼中满是惊喜,蔺延之回来了!短暂惊喜后随之变成懊恼,她说话时也没看清男子是何人,都怪林知晏这小蹄子,又成日贴着蔺家小郎,还害得她在蔺小郎面前出丑!
看着蔺延之微转的侧脸,沈碧春连忙:“景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喜事?”蔺延之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疑惑地看向林知晏。
“没有喜事,只是救了个受伤的人,误会。我们走吧,再晚新酒怕是都被喝光了。”林知晏边摇头边轻声解释道。她实在懒得理沈碧春,和这种人攀扯既扫兴又浪费时间,还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儿。
蔺延之看着少女淡然从容的神情,好似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心中困惑不减。从前的她最痛恨被误解,遇到这种污蔑必然要理论清楚,而现在却只是云淡风轻一句带过。困惑之上更添隐隐不安,看着已踏在石阶的人儿,只能跟了上去。
渐远的一双人,从始至终没回头看过一眼。沈碧春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不禁羞愤中烧,恨不得将林知晏的背影焚成灰烬,这样站在蔺延之身边的才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