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御医一进门就觉空气沉闷,连忙让人把门窗大开,随后走到燕微身旁把脉,又看了看前一个大夫留下来的药方。
“药虽然对症,却还可更好。”
那御医提笔改了药物,又细细察看了燕微的神态,微微摇头道。
“按理说烧退了便该醒了,不知为何这位小姐一直没醒,但病情没有恶化也是一件好事,这几日定要注意一下,等把新开的药喝了以后,再注意下情况。”
御医看完了病,罗星观却不想马上放人,唤来李管家将此事处理一下,李管家便带着人下去了。
整个屋子里除了罗星观便是些下人,罗星观安静的坐到床榻旁,面前正闭目躺着的人满脸憔悴。
他在想,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他以为这辈子应是他护着她,可那日进门时,鲜血淋漓的场景一下闯入他的记忆。
上辈子不是善男信女,这辈子也只想有恩报恩,有怨消怨,可跳出来的皇上却又成了拦路虎。
他深思的时候没有说话,这屋子里便只有呼吸的声音,在场的下人皆低头不敢乱看,平日里掌门总爱笑着说话,可真正看见了那天罗掌门带刀骑马进门,十步杀一人,血溅脸庞,满脸戾气的模样,谁还敢道一句掌门温柔?
众人安静,唯有时间往前。
又过了两日,罗星观已将天照堂的一切事务处理好了,至于沈全玉那边,目前来说,他并不想做什么,毕竟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到能与皇上相斗争,只吩咐人将尸体扔到乱葬岗里,至于那些啃食尸体的野狼,他是不知的。
深夜,云如薄纱遮明月,烛火映窗前。
罗星观坐在外厅方桌旁,犹如入定一般,双眼飘忽,他心系内室,却又碍于燕微与他,男女有别,不能整夜坐在床旁。
只命人点了盏灯,静静的等候。
忽而从珠帘内传来一声惊呼。
“醒了!小姐醒了!”
下一秒罗星观便冲进了内室,那正被人扶着坐起来的燕微,神情清冷,正冷冷的环顾四方,随后落到冲进来的罗星观身上。
“许久未见,教主可安?”
只‘教主’二字便以勾起他无数的回忆,以及坐在那处冷静自若的女子只偏头看他,神情无悲无喜,就连坐起身时牵连伤口,那女子也只微微敛眉,随后对他商议道。
“我同你有些话讲,请屏退旁人。”
罗星观挥手让下人离开,收回来的手藏在背后,右手紧紧握住左手腕处,这样才使他没有改变神色。
“教主这辈子应当一切顺利,上辈子得你一碗白粥而后苟延残喘,视为恩情,后进教内替你做事,杀人放火,都是我的罪过,以眼换腿,上辈子恩情已了,没能想到,人离世后竟还能有重生之时,这辈子幼时幸有教主,所以今日以命抵沈全玉,替你保全天照堂,私以为恩情已了。所以....”
她停顿片刻,饮了一口水,又接着道。
“明日我便离开天照堂,从今江湖路远,再见应在梦中,盼你保重。”
语如珠玉落盘,清晰之间,似有模糊之感。
罗星观背后是紧闭的房门,应不冷,应无风,却心凉手冷,似如黄泉路上一只丧家野犬。
“你身体怎么样?”
他没接话,只问她身体。
“很好,能见万物,能分光线灯影色彩,不知有多好。”
“好,那就好。”
他连连说好,却又没有其他话好说。
“你虽然醒了,但身体仍然虚弱,再过几日,就几日,你若要离开,那便离开。”
“谢教主大义。”
罗星观低头勾嘴笑了笑,现在只‘教主’二字能称呼你我。
良久,他转身离开。
人快到门口,开门时狂风残月,他低声问道。
“这些年鬼魂漂泊,可冷?可苦?”
他以为燕微也如他一般是重生而回。
“冷?不冷,苦,也不苦,只觉无望。”
“我明白了。”
他离开时将门缓缓关上,不见佳人只见珠帘一卷。
夜里狂风骤雨,惊雷恐怖。
第二日天刚放晴,回南院里的下人却一副惊恐模样,原因无他,昨夜刚醒来的大小姐不见了踪影。
“吩咐下去,大小姐伤势过重,已经病逝。”
罗星观眺望远处,眉眼里没了笑意,似在看云又似在看天,更似在从云中盼能见人。
我本以为今朝重生,是我之幸,可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先行打破,但现如今你我皆是重生,你恨我怨我,都是我之错。
现如今朝廷动荡,留你在我身旁,不该。
待我扫平拦路鬼,再同你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