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悦被七点的闹铃吵醒。她觉得住别人家赖床不太好,睡前专门定了个闹钟,没想到洗漱完推开房间门发现整层楼都无人活动。于是她又回到床上,看到昨晚一点多周阿姨拉了个群,里面有她和周嘉文。
“我和纯纯看这个电视看到一点多嘞,明天早上应该是起不来了【呲牙】。两个小朋友要是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吃的可以热一下,或者出门往左走就有早餐店。悦悦刚来还不熟,嘉文跟着一起去哈。起不来也没关系,下午给大家做好吃的。”
还发了张纯纯趴着看电视的照片,好像是最近很火的一个仙侠剧。
太好了。宋悦准备睡回笼觉。
不过,大概是因为折腾了这么一下,再加上在学校上早八养成的生物钟,她有点睡不着了。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宋悦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拉开窗帘,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安静地看书。
《胭脂扣》她已经读过很多遍,每每读到真相大白那一段,她总会感到很沉重。有人愿“舍生取情”,代价是逼迫爱人与自己同死,有人在情爱与生命里选择了后者,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她为这个故事叹息过很多次,总想要提笔改写如花的结局,行动时却深感握笔无力。
她的视线在那句“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上停留了很久,终于合上这本书。
打开手机便看到周嘉文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睡醒了吗?要去吃早饭吗?”
扫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不知道周嘉文是不是已经自己出门吃饭了。
“刚刚没看到手机,不好意思,你吃过了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还没,你要收拾一下去吃早饭吗?”
“我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下楼。”
宋悦到楼下的时候周嘉文已经在等着了,他看到宋悦走过来,递给她一盒酸奶:“我早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现在已经不冰了。”
“谢谢咯,”宋悦不禁莞尔,“终于不用躲着值周生喝酸奶了。”
周嘉文愣了一下,马上也想到了那件事,他也笑笑:“其实后来学校也没怎么管吃零食了,而且现在想想邓和树也没那么讨厌。”
“我后来跟他有接触过,其实他就是有点爱摆架子。”
……
谈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周阿姨说的早餐店,宋悦专门点了咸豆浆——她在文安没喝到过,还以为是莲城特产,没想到环岛也有。
早餐店里的电视放着武松打虎的经典片段,宋悦想到潘金莲,又想到李碧华写过潘金莲的前世今生,于是又联想到今天早上看的《胭脂扣》。她咬了一口小笼包,慢慢咀嚼吞咽,又就了一口咸豆浆,问周嘉文:“如果你和你的爱人被世俗阻挠,绝对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你会拉着她殉情吗?”
“看了什么书吗?”他好像丝毫不意外这个意外的话题,也喝了一口馄饨汤,“不会,我不会强迫别人为我做出牺牲,而且你又怎么能确定对方愿意陪你去死呢?”
“之前看的一本书。我也不会,殉情这件事情太沉重了,而且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呢?反正不是为了自己吧,把生命的意义托付给别人,天真的傻子。”
宋悦说完又顿觉失言,这话讲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太幼稚太刻薄,而且隐隐透露出一种无知和傲慢。她想不到补救的话,懊丧地低下头啃生煎。
周嘉文笑着看了她一眼,用勺子在馄饨汤里搅拌一圈,只说:“因为我想不到世俗能怎样阻挠他们?是用钱来压迫威胁?那只能说明主角不够独立,我的看法是经济独立才能精神独立,而只有精神独立的完整的人才有追求爱情的资格——哦,难道你说的主角有血缘关系?这我倒不好说了……”
“那倒不是——”宋悦忽地了然点头,“是这样的,好像大部分悲剧里的主角总有非常软弱的一面,而他们的悲剧一般都是时代的局限和个人的软弱造成的。”
“确实,也和大环境有关,个人的成功圆满需要整个社会的配合。”
“是那样说的吗——整个社会是通过这种被‘配合’的需要连结在一起的,所以人们要制定一些规则来保证每个人的大部分需求被满足,那么相应的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是这样的吧?”
“这是《社会契约论》吗?”
“不知道,没读过这本书,我刚刚是突然想到然后瞎说的。”
“你不是文科生吗?”
“是,但不是百科全书。”
“高中学过这个内容。”
“我已经忘了。”
……
他们像高中时候那样展开“雄辩”,从爱情观聊到社会制度,到法律,到哲学。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在思维能力和知识储备上都显得有些单薄,可能也会有狭隘的偏见,但他们是那样敢于吐露心声,灵活地学以致用,真诚地希望这个世界越来越好。
吃完早饭后他们去海滩边散步,话题快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