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欸,你可曾听说了,那位将军竟是从南边儿给带回个花楼小娘子。”一泼皮抬起一只脚踩着凳子,弯腰与旁人低声说着,一边挤眉弄眼着示意,原本平凡的长相显出猥琐的模样。
“哦?竟有这等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一人好奇问道。
“我倒是听说了他带回了个女子,却不知是从那地方带出来的。”另一人神情惊异,又带着些许鄙夷。
“平日里看着不近女色,却原来也是个爱吃荤的。”泼皮嗤笑,“装得倒也真是像。欸,你说那小娘子是有多貌美,竟叫高高在上的将军也坠入了这万丈红尘?”
“不过是个从小地方来的,能有多美,约莫是那功夫好,再加上是江南女子,啧啧,身娇音软……味道尝着格外新鲜些。哈哈哈……”有人插嘴说道,提起功夫,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这里不过是个小小的酒馆,因为位置偏僻阴暗,平日里少有客人光顾,此时整个酒馆里头也不过是这么几个客人,听到他们的污言秽语也懒得理会,他们便更是肆无忌惮地谈论。
这些人出身市井,嘴里的话粗俗直白,即便是大承国的将军也敢肆意嗤笑。
好似一块腐朽散发着恶臭的污泥,将干净的白瓷一点一点地抹黑,使它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他们口中带着轻慢的嘲讽,仿佛这样便能将一个位高者拖入泥潭之中,任由他们踩在脚底,以此获取些快意。
大概因着这位将军同样不过是个寒门子弟,身后家族撑腰,无父母扶持,却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总不免叫人嫉恨。同样是泥腿子,凭什么你能叫人人称赞,我们却只是庸碌过活?同样的出身,你又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玩意儿?
越是身处深渊,越是见不得身边有人能够脱离其中,恨不得叫他永远地同自己一块儿堕落,哪怕那人并不曾妨害自己,然而他往高处走,将自己踩在了脚底,便是被认作一种罪过。
这些肮脏的心思,若是往常,也不过是在心里头打个转,然后悄悄地便溜过去了,而如今叫他们找着了这么个由头,那些心思便再也藏不住,一点一点地在言语中发泄出来,肆意地鄙视着、嘲讽着、调笑着。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言语是否真实,即便是胡编乱造也没什么关系,总归无人在意,说得高兴便好。
酒酣耳热,更是说得尽兴,荤话顺着那话头接连不断,唾沫横飞,似是要编出个长篇的戏本子,将那两人如何私会、又如何颠鸾倒凤的模样尽数描绘出来。在这个小小的酒馆里头,喋喋不休,乐此不疲。
“掌柜的,给我上一壶酒。”清朗的男声传来,哪怕并没有刻意地高声叫喊,却突兀地打断这些琐碎繁杂的言语,将其中将要漫出来的恶意生生打散。
“欸……欸好嘞。”掌柜看看眼前这个相貌不凡的男子,竟是有些发愣,回过神来,客人已落座。
颜易向掌柜要了壶酒后,便施施然地上了二楼,找了个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他慢悠悠地满上一杯酒,一俯身便可看见之前那一桌笑闹着的泼皮无赖。
他听着他们的不干不净的话语,神色不变,从容地斟了酒饮下,微微抬起的下颚显出优美的线条。
他的周身气质与这破落的小酒馆格格不入,即便是不言不语,也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再加上这顶尖儿的样貌,怕是没有人的目光会遗落这样一个人。
楼下的那些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贵公子似的人物,话语声不自觉轻了下来,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
若是往日,看到这样的相貌姿色,哪怕没有那古怪的爱好也要上前调笑戏弄一番,今日却是万万不敢如此了。这人虽是长得风流多情的样貌,可那通身的气派、举止,却分明不同于平头百姓。
到底是心虚,只敢在同类面前耍横胡侃,一见着看着有权势的,便自觉卑微,不敢言语。可恨又是可鄙的模样。
生活在京城里头的下九流较之别处更爱恃强凌弱,也更懂得趋利避害。愈是爱逞凶斗狠,愈是懂得腆着脸讨好。
颜易挑了挑眉,笑了笑,嘴角泄露着冷意,又带着讥讽。他不屑于隐藏,那神情便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一眼便能叫人看出轻蔑的意味。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笑容僵了僵,却不敢惹事,只讨好得笑笑,随后几个人闷头喝着酒也不再多话。
他将他们的心思不忿看得一清二楚,也懒得多做理会,只径自满上酒喝着。指节分明的手把着酒杯,显出散漫的姿态。
待到酒壶空了,他也不再叫酒,将银两放桌上,便离开了。
“那是个什么人?好一身傲气。”同桌的人又是纳闷又是被他的样子惹得气恼,人在的时候不敢多说,此时见他走了,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愤愤地呸了一声,“妈的不就是个狗屁公子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仗着自己会投胎,装出那副样子,糊弄谁呢?”
“定然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你瞧他身上的穿戴,可不是我们平日里见得到的,都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