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与军队之间的大事,从谢晏口中说出却是这般漫不经心。
谢晏那张冰冷的脸上甚至还挑起了三分笑意,只是这淡薄的笑意遮不住他眼底的寒凉,他说:“大军已陈列边境,我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语气戏谑,仿佛真是在和月扶玩笑。
月扶当然想呛声回去,可他背后还有西域,他不能置整个西域于不顾。
月扶说:“谢公子手握玉京各大世家命脉,如今能驱使他们也不足为奇。”几番言语,月扶还是忍住气,低头道:“我希望谢公子能放过西域。”
他是西域的王子,便不能为争一时之快而置家国于不顾。
谢晏说:“我与西域无仇,谈何放过?”月扶不松口,他便不会退步。
见谢晏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月扶便知道,除非他放弃萧泠音,不然谢晏态度不会变了。
既是如此,月扶起身,从柜中拿出了婚书,他递给谢晏。
“谢公子要的该是这个,只要你能放过西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也包括手中这封婚书。
谢晏接过来,看着上边的名字,觉得刺目。
他把婚书合上,“大周的军队只是在演习,很快就会撤回各城。”
拿到婚书,谢晏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前,他对身后人道:“萧泠音是自由的,没人能强迫她。”
萧泠音在门口站着,谢晏推门时,看见萧泠音敛了神色,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谢晏笑着把婚书递给萧泠音,“怎么处置随你。”
洛城与西域联姻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若在这时退婚,少不得有人利用两方的关系做文章。
他希望萧泠音走的路更轻松些。
萧泠音手指抓在婚书的封皮上,“你将做决定的权力给我,可我还是得履行和月扶的婚礼。”
但还是不一样,月扶没有婚书,就没有能挟制萧泠音的东西,这场婚姻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做样子给世人看。
她把里边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谢晏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
萧泠音用力抱住谢晏,她没说话,只静静拥着他。
谢晏抬起手,慢慢把手置于萧泠音的后腰处,胳膊环住女子的腰身,回了她一个拥抱。
萧泠音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谢谢你。”她眼尾有些泛红,衬的脸庞更加明艳。
她笑着对谢晏扬了扬手中的婚书,然后没有一丝留恋的把婚书扬在空中,用内力将婚书击的粉碎。
碎纸屑在空中纷纷扬扬洒落,萧泠音眼中泛着细光。
金色的纸屑落在萧泠音肩头、衣袖,阳光照耀下,萧泠音身后开着的门越发昏暗,而月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萧泠音毁了婚书,却不能多说一句话。
谢晏抬手,想帮萧泠音拂去她肩上的纸屑,但只是把两只手拢在一起,掩在袖中,对萧泠音说:“有东西掉你身上了。”
萧泠音随意地掸掸,看着谢晏,目光明显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她自己觉得,谢晏对她好,她感动是正常的。
她说:“你留下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谢晏点头:“嗯。”玉京的情况自然是他亲自盯着最好,“但我也想在洛城留一段时间。”
“我准备回老宅看看。”
已经数年时间,谢晏没有进过洛城老宅的门。
去年在洛城停留的那段时间,因为诸事繁忙,他没能抽出空来回家,现在各城的情况相对安稳,谢晏也就能有时间回去看看了。
离开洛城时,谢晏才不过十五岁,到今年,已经将近八年,他对洛城老宅的印象也模糊了。
夏枯驾着马车,车轮慢慢撵过青石板铺的砖路,发出粼粼的声响。
马车停下,夏枯帮谢晏卷起车帘,谢晏提着衣衫下马车。
谢晏在阶下站着,夏枯快走几步上去开门。门锁被打开,推开门,院子里是满目枯枝败叶,夏枯回头对谢晏解释道:“老宅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谢晏走上阶去,清声道:“无妨。”
夏枯询问道:“公子,要不要属下先去找人来打扫一遍?”公子素来喜洁,老宅里边如此,公子大约不愿踏足。
院子里尘土遍地,池水干涸只剩池底的鹅卵石,上边还铺着一层落叶。
谢晏推开门,他说:“不必了,只是故地重游,不用再费功夫。”老宅都没有能挂念的人了,一座房子又何必再费心打理。
他刚要迈进去,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洛城谢府独占一条街,按说不该有别的人到这儿才是。
谢晏脚步顿住,他回头。
夏枯率先道:“萧将军。”接着他就抱拳朝萧泠音行了个礼。
萧泠音颔首,“夏枯。”她快步走着,站到谢晏身边,“我想跟你看看谢家老宅,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