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就生出这么个不阴不阳的腌臜玩意儿来,瞧一眼都觉得心里膈应,好几天吃不下饭去。”
陈无双深以为然。
“那混账本来是个体弱多病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阴寒毛病,雍州天气又这般一年到头暖和不了三五十天,所以从京都请来的太医都没什么好法子,后来不知道从哪来了个跑江湖的野道人,教了他一个该千刀万剐的采阴补阳手段,才开始百姓都不知内情,以为自家闺女被大都督家的小公子看中娶回府上是莫大好事,哪怕做个妾室也心甘情愿,没想到娶一个死一个,据说花容月貌的姑娘死的时候都被折磨得惨不忍睹,饶是这样,还有不少人愿意拿女儿的命跟谢家攀个亲,唉···”
立春领着少年在路口拐了个弯,抬头看屋顶上的大寒跟黑虎都跟上,才继续往东北方向走,显然是不愿意多提及那光听名字就让人心里生厌的兔儿爷,话头又说回来,道:“城里死了儿子的百姓不少,可没有几个对大都督心怀怨恨的,反而都觉着这是荣耀。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大周一千多年的太平,就只有城墙外面是个血肉磨盘,要是赶上光景不好的年头,从下第一场雪漠北那些杂碎就开始试探着攻城,有时候一连几个月天天有战事,朝堂上的大人物光说雍州城墙固若金汤,说死战不退的拨云营是大周第一营,这里死多少人,除了谢逸尘谁会管?”
年轻镇国公皱了皱眉,不解道:“立春,我不明白。至少从那位雄才大略的太祖皇帝建国大周开始,漠北妖族就没有一次攻破过城墙,抢不走任何粮食,而且以前在黑铁山崖没有插手时,妖族内部也不团结,明知道小规模的攻城不可能成功,为何还乐此不疲?”
立春幽幽叹息一声,犹豫片刻还是解释道:“因为那些杂碎没的吃。公子爷,我改换身份在雍州边军中潜伏这么些年,混到雷鼓营副将的位置上,三月十三那场惨胜,还是守军千余年来第一次拼命从妖族手里抢回袍泽尸身,即便如此,也只夺回了谷雨、立冬、小寒等几个人的全尸,清明跟霜降他们,找都没地方找去。”
陈无双登时只觉识海中轰然一声巨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立春没敢明着说,可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妖族攻城就是为了杀边军将士当过冬的粮食。
京都里想当然的那些读书人说什么可怜雍州城外骨,尽是春闺梦里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明白雍州城外没有白骨,边军将士们千余年来面对的不是不可战胜的强敌,而是吃人的杂碎。
棺材铺就在雍州城东北角,门前屋檐下挂着三个白色灯笼,是用透光的粗布笼圈拢着十余支细薄弯曲的竹篾片做成,里面没有蜡烛,轻飘飘在风里晃荡,想来是敞开的大门朝西的缘故,屋里头有些昏暗,立春站在门槛外面,屈起两根手指在门框上敲了几下,里面就传出一个沙哑的难听声音:“是来买棺材?”
立春笑了声,“单前辈,是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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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姓单的前辈显然是听出了立春的声音,含糊不清答应了一声,立春犹豫着要不要先请年轻镇国公进门以示恭敬,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立即打消,这里毕竟是做死人生意的地方,喝酒从来都喜欢去环肥燕瘦流香江的公子爷或许会嫌弃晦气,还是自己先抬腿进门合适,迈过门槛就不再往前走,回身看了眼对面房顶上打了个喷嚏的大寒,低声道:“公子爷,小心门槛。”
陈无双倒并不忌讳屋子里摆着五六口各式各样的寿木,棺材铺不是停尸用的义庄,里面躺了死人的棺材当然晦气,空着的棺材就有另一种讲究了,大周民俗上的说法是棺材棺材升官发财,甚至有赶考的书生会特意在进京之前,托巧手木匠用名贵木料雕刻一口两三寸长短的小棺材贴身放着,寓意能一举中榜,升官跟发财其实是一码事,升了官自然就发了财,都说康乐侯许家富可敌国,睁眼看看,京都哪个有资格朝堂穿紫的不是豪富之家?
当然,长久混迹于鱼龙混杂的流香江,陈无双也听过其他关于棺材的趣事,比如先帝在位时,就有一位姓房的御史,怒指时任户部尚书的正二品大员是国之巨贪,前前后后上了十数道折子弹劾都被先帝压下来,本来这个信号已经相当明显了,可那位犯了倔脾气的房大人仗着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越挫越勇,到最后竟让府里下人抬着棺材想要进宫死谏,扬言这口棺材不是装他就是装尚书,可后来却雷声大雨点小,有知情的说,户部尚书大人早让心腹在路上截住了他,愣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把那口棺材装满了,御史大人家八个看家护院的精壮汉子硬是没抬动,据说用马车拉回府上查点清楚数目以后,御史大人抱着身姿妖娆的小妾追悔莫及,早知道该买口大一些的棺材才好。
陈无双进了门往前走几步站定,神识就察觉到右手边一口似乎有些年头的棺材旁边,随着摇晃发出低低吱呀声响的老旧躺椅上,慢慢站起来一个右眼窝疤痕可怖、微微驼背的老人,手掌骨节宽大且双手十指都有细微伤口,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亮仔细打量少年两眼,而后狐疑地看向立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立春往他身边走了两步,低头凑到老汉耳边轻声解释,“单前辈,公子爷在城里走动,不便身着蟒袍。”猜到老汉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陈无双也知道立春不会跟寻常人多做解释,这个不起眼的棺材铺老汉或许跟司天监或者陈家关系不浅,笑着拱手道:“司天监陈无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