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精神头却是好的,这回再见人就显得虚弱了,一脸青青白白,见了顾氏就要跪下请安。
偎翠原先的想头,只要爬上了老爷的床就该有好日子过了,她是个年轻要俏的,在二房里看多了这样的事,那些但凡有些姿色又教二老爷看中了的,成了好事在耳旁撺掇几回就是姨娘了,眼里看着这样的好前程哪里还能安心做个服侍人的。
没成想她还没教二老爷摸上手,就先教花姨娘流放了。到了这里有几回远远见到三老爷生得那样体面,又是个前程似锦的,自己要是能在三房里做个姨娘,指不定还能盖过花姨娘去。
越想就越按捺不住,心里头火烧火燎的,三房里头一个妾室都没有,她进去了可不就是头一份?和倚红一个屋子里住着,事情还没影儿就先在屋子里头摆起了款。
她是存了心才教花姨娘流放出来的,先还以为倚红也是一样,后来才看明白,倚红竟是个木头做的,是她生得一副好皮囊教二老爷惦记上了,本不是她上赶着,却是个怀璧其罪的。
回了屋子就笑她痴傻,白白担了罪名。生得这样周全还甘心成日介给个丫头们住的院子扫雪扫叶子,把一双白生生的手冻得通红。
偎翠一面往手上抹着托门上小哥从货郎担子上买来的膏子,一面斜睨着在灯下给自己衣裳里添棉花的倚红,暗笑她没出息,遂将一院子的活计都丢给她,逮着空儿就去各处串门子,她可是要去占高枝儿的!
痴望迷了心,以为天下的主母都是董氏那样万事不管的,由着底下的人折腾。好容易成了事,耐着性子从外院一路哭到内院,直哭到顾氏的眼跟前,说她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一叠声要顾氏替她做主。
在屋子里关了两天,连倚红也见不到了,这才着慌起来。房门再打开的时候还是薛妈妈带了人来的,这个老虔婆在她手臂上留下的指印已青肿起来,心底里暗恨,脸上却晓得端出笑脸,从怀里摸出两枚银花来,“有劳妈妈了。”
她满心以为薛妈妈这回是来放她出去的,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想的却是总有要这老虔婆好看的一天。
薛妈妈是看不上这点子东西的,漫不经心伸手袖了,一挥手外头就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边一个将她架起来,她左右挣了挣,挣不动,面上的笑意就凝住了,不自在地问薛妈妈,“妈妈这是做甚?”太太不是说等老爷醒了就有定论吗,老爷怎么舍得她?
薛妈妈面带讥讽,“前日里你不是嚷嚷着要太太做主么?太太慈悲,已点头在前院里寻一个周正的小厮与你配了,你既瞧不上这里,现下就先过那边宅子里等着罢!”
偎翠犹自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怔怔地问,“那老爷呢?”
见她仍旧这副蠢样,薛妈妈一声冷笑,“院子里的事自来有太太做主,与老爷什么相干!”末了又加上一句,“老婆子劝你到了那边可该勤谨些了,虽说是太太的恩典,人家找老婆也要找肯干的,你若还这样躲懒,少不得就只能配个赖头忘八贼懒汉了。”
当即就把她吓得不敢言语,软手软脚地教人给拖走了,脑子里只一个念头,事情怎么就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到了那边还真个的就勤谨起来,生怕教配了薛妈妈口中的那些赖头忘八贼懒汉。活计倒是勤上手了,胃口却一日日坏下去,再加上整日里担惊受怕,显见的就枯瘦了。
新宅子那边管事的刘嫂子见不是个事,好好的人交到她手里,回头问起来人没了倒不好交代,使几个钱随便请了个大夫来。那大夫是个没脚蟹,走街串巷胡乱卖几贴吃不死人的药,小厮偷懒不愿走远路,撞上了就拉进来,还能多落几个钱。
诊脉的时候手指头在偎翠腕子上几番滑摸,眯了眼再悄悄睁开一条缝儿,青白的面色也还能看出她原是个艳色的妇人。
刘嫂子问一声病灶如何,他心里暗忖,这样的宅院,这样的容色,哪里会是个干净的?随口扯了一句谎,说是有喜了。慌得刘嫂子半夜里就叫开角门,忙不迭告诉绿绮知道。太太身边的得脸妈妈将人送到她那边去的,诊出这样的脉象,刘嫂子哪里敢擅专?
再回去那大夫已经揣了钱偷偷溜出去了,没奈何守着她到天亮,绿绮再着小厮去正经生药铺寻一个坐堂的大夫来。
瞎猫撞上死耗子,没成想真教说中了。绿绮便不敢离了那里,守在一旁看着丫头们送水煎药,再悄悄报与连妈妈知道。
等顾氏和连妈妈一道儿出现在偎翠住的下等通铺房,一切就有了定准儿,顾氏柔了声气叮嘱她,“先委屈你再在这里住几天,我回去着人将西边的小院儿收拾一个出来,很快就能搬进去。”
两天后柳士沅回到家,顾氏和他对谈一番,偎翠下午就搬进了正院西边的一个独立小院,离顾氏的上房很近,配小厮的话是再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