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末,冀庆国皇宫内。
风雪飘摇刺骨的冷,可却是个举国欢庆的好日子。冀庆皇帝早有立三皇子李泽琛为储君的意思,眼下更要让他迎娶去太后母族的女子为助益。
起初他不论如何都不肯,为的是他府上的一名侍女。
“杨洛瑜,太后懿旨,让你跪在昭阳殿外,何时殿下同皇子妃成其好事,你便什么时候起身。”
那白衣少女面无血色,太后懿旨已是改了几回。从李泽琛未起身之时,她就被人拎来跪在这里。
来往众人皆不由自主的朝她望去,本想嘲讽顺道再指手画脚一番。看过两眼之后,人人感慨这侍女这两年出落的更美了。
莫说女子便是口传懿旨的无根太监,心中都按耐着那股特异之感。
世人不知天仙能有多美,却晓人间仙子不过尔尔。尤其她身穿白衣略显病容,身处纷纷大雪之中,更是似真似幻缥缈不实。
洛瑜只盯着地面,始终未发一语。来参加喜宴的人都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在贵女之中传的最多的,是她因为三皇子另娶她人而黯然销魂。
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不是如此。纵然李泽琛多次承诺,会给这多年的相伴之谊一个交代。可她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
洛瑜总想着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哪里还能轮得到自己做主。这是一个侍女的宿命,譬如现在。
鼻息之间逐渐也没了那股冬日的新冷味道,手指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肩头上积不住雪,已经掉了数回。
按照话本子上的故事来说,这时候她应该想起一些美好的回忆来安慰自己。可是洛瑜实在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费力的吸了一口气,说:“洛瑜明白,有于劳公公了。”
于贵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转身便回去复命了。
像这样一个弱女子,在风雪之中受这等酷刑,但凡是有点良知的人即便不能雪中送炭,也不会上赶着来落井下石。
“杨姑娘。”
洛瑜瞧见了一双粉红绣鞋,鞋面的莲花开正盛。便是不用抬头看,她便知道来的是皇子妃的陪嫁,最受信任的巧莲姑娘。
洛瑜看着她蹲了下来,将一个篮子推到了自己的面前。语调温柔的像个菩萨,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笑容:“姑娘切莫伤神,皇子妃说了,姑娘和殿下的情分不一样,自然是不能亏待了姑娘。将来肯定是会央求太后,赏姑娘一个名正言顺的。”
巧莲见她不做声,以为是不屑她家小姐成了皇子妃,三皇子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扯了扯她的衣领,威吓道:“我警告你,三皇子已经跟娘娘在圆房了!不要以为你陪了殿下几年就可以拿着那么一点微末的情分要挟人,识相一点否则太后娘娘定会扒了你的皮!”
杨洛瑜的眼神淡淡的,仿佛就是再嘲笑她一般,反问:“皇子妃行事当真这般顺利,就不会叫你出来难为我了。高家的小姐,好气度。”
巧莲刚才那副款款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全然不见,倒是着急替主人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
洛瑜也没兴致跟她争。
李泽琛的父亲如今也是当朝的皇帝李宥仁,在前朝官拜护国大将军,先皇尚未崩世看上去只有几日好活之时。
后宫有位周夫人,不愿伴驾入陵,诱惑李宥仁加之李宥仁旧部,早有人想取而代之。一场阴谋下来,反而成就了他改朝换代成了君王。
洛瑜从小就伺候李泽琛,这么浅显易见的挑衅手段,早就司空见惯。便是起兵推翻旧朝的时候,抓了那叛变的内奸,她也是陪着李泽琛审问拷打的。
不论是巧莲还是成了皇子妃的高美麟,于她而言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而已。
她虽然从小就是侍女,可总能得主人喜爱。便是到了宫里,也有皇帝特许,一切日常照旧潜邸即可。
巧莲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不忿更加替皇子妃不悦,喊了她两声跺了两回脚,也就回去了。
婚宴一直持续到傍晚,宫门还有半个时辰就关闭了。
洛瑜暗忖着:怕是又要捱到天明。
寿宁宫的于公公又来了,带着她并不期待的懿旨。“杨姑娘,太后的意思,既然你都跪到了此时,便也就往天亮去吧。”
此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人,是御前伺候的潘谏,也是大内总管。
“于公公,替咱家问太后安好。”
“潘公公,潘公公来此是……”
潘谏回眸瞧了瞧苏浅,道:“呦,姑娘怎么还在地上跪着呀。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混蛋,还不将姑娘扶起来!”
于贵似乎想要阻止,伸了伸头:“可是潘公公,太后懿旨……”
潘谏着人给洛瑜披上了狐皮氅衣,笑眯眯的说:“都是奴才公公可不要为难咱家,皇上有口谕让老奴来请杨姑娘前去见驾。老奴也不想违了娘娘的旨意惹娘娘生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