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娘,请问您知不知道甜水巷有个瞎子在哪里?”
择菜的大娘头也不抬地指了一个方向,“看见没,就在大柳树那。不过姑娘你今天来晚了,已经有人了,明天再来碰碰运气吧!”
时清一头雾水,这甜水巷的人怎么神神叨叨的,见一个瞎子又不是进宫拜见皇上,怎么还要排队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信步朝柳树下走去。
柳树下果真坐着一个人。
绸缎的衫子,黑色的眼镜,腿上一把二胡咿咿呀呀地响。
是盲人的经典皮肤了。
低头再看他的脚边,果然还放着一只瓷碗。唯一和想象有点出入的是,他面前桌子上挂的招牌不是“卖艺”而是“算命”。
唔,瞎子算命,也算是经典手艺。
如果实在问不出来,或许还可以找他算一卦,时清颇为乐观地想到。
“大师——”
背对着时清坐着的算命人应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十分有辨识度的面孔。
竟然是郑念!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时清行了一个礼,想到这几天东奔西跑的辛苦与焦灼,实在控制不住阴阳怪气道,“郑大人也出来算命了啊,是该好好算算。”
郑念扭过身来,隐约露出另一个穿白色裘袄的人。
他对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抱怨,“谁惹她了?这小妮子今天是吃了火药了吧!”
时清心里一惊,单看那纯白狐皮下露出的一双手她就认出了是李知惕。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看似有不足之症的李知惕竟会出门。
她赶紧又伏下身,“小女见过...”
“咳咳咳。”
一串不自然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语,这就是不让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
时清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场面,一直沉默的瞎子悠悠开了口,“过刚易折,过洁同嫌,公子此路有大艰险啊。”
李知惕轻轻一笑,像江南的飞雪融化在空气中。
“是吗,那就试试,谁能来颠倒这乾坤。”
郑念起身看了看沉默的瞎子,又看了看垂头装鹌鹑的时清,狠狠叹了一口气追上李知惕的步伐。
“松年,松年,松年你等等我!”
时清竖起耳朵,隐约听见他在对李知惕说这个瞎子算得根本不准,不过是扬州城里骗饭吃的云云。
等到终于连一丝一毫都听不见了,她才讪讪坐下,“先生——”
对面的瞎子冷着一张脸,“小姐,小道每日一卦,今日的这卦已经被方才那位公子买去了。”
“大师,我不算卦。我跟您打听个人。”时清怕被拒绝,搬出了刚认识的皮猴,“是甜水巷西起第六家的小郎让我来找您的。”
许是那小皮猴真的和瞎子很熟,他听见这话露出一点笑容,“噢,是他呀。虎子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跟人讲。”
瞎子摸索着从桌上拿起笔,习惯性地准备在纸上落笔,“姑娘想打听谁?”
“甜水巷西头荒宅的主人。”
“......你去虎子家里问了?”
“......如果虎子是西起第六家的小男孩话。”
河岸边风呼呼刮着,太阳照下来的一点热气也被吹得分毫不剩。冬日里大柳树虽然没了叶片,但一树枯枝和遒劲的树干仍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映在在地上牢笼一样锁住瞎子的小摊。
时清舔了舔嘴唇,“大师?大师?能说了吗?我就是个庄宅牙人,坐小本生意的,想和这家的主人讨个同意旁边宅子买卖的证明,应该没犯什么忌讳吧?”
瞎子搁下笔,“别费劲啦,小姐,你是不可能拿到那什么证明的。”
这怎么行?
拿不到证明生意岂不是黄了?
时清急急开口,“大师,您说清楚了呀!那家主人死了?有后人的消息也行啊!”
“什么死了,虎子没告诉你那家的烂赌鬼出去躲债去了吗?别说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他不从你身上扒一层皮下来能签字画押?”
瞎子激动地用手指着周围,“你看看这周围,几百亩的良田全都被他赌输了,你有几个钱,能经得起他来敲骨吸髓?姑娘啊,小道劝你,还是尽快放弃这单生意吧!”
“那他家就没其他能做主的人了吗?这宅子是他家的还是一起抵出去了?”
不待瞎子回答,闷雷一样的声音又在时清耳边响起,“姑娘这么好奇,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