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若她不是皇后，他还是那个无拘无束的燕家世子，他们该是多相配。
这些时日燕临不问任何政事，全部丢给谢危处理，他的身影只在宁安宫出现。
有时他就远远站着，看着姜雪宁坐在院内的秋千上，一下一下地荡着。燕临伸手想去帮她推，手僵在半空中，又收回。
只有燕临自己知道，没日没夜的血战是值得的，那个雨夜他问遍漫天神佛，宁宁为何不要他，找不到任何回答。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要自己给自己。
燕临的心情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好觉了，只要想到明日他推开宁安宫的大门，姜雪宁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人，他就会期待着、悸动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少年时的场景。
父亲、母亲都在，燕府的每一个人在。
姜雪宁还是初来京城的青涩少女，鬓边带了朵粉色的山茶花，眉眼弯弯，鲜活明媚。
她拉着他的手，一会要他帮她推秋千，一会又撒娇让他给她剥松子，要不然就是女扮男装的要跟着他游玩。
姜雪宁是任性娇纵的，燕临甘之如饴。
梦境的最后，少女取下了头上那朵山茶，调皮地簪在了燕临的发间，她露出得逞地坏笑，燕临也看着她笑。
“燕临，等我们长大了，就成亲吧！”
她的话是不容拒绝、理所当然的。
“好啊，等我及冠后，我马上把你娶回家。”
他捏捏她的小脸，宠溺非常。
自然，姜雪宁要嫁给燕临，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燕临猛地惊醒，是一场梦，也是一场回忆。
这些刻骨铭心的场景，已经多年不曾入梦了。
梦醒了，他还是叛军之将，她还是皇后娘娘。
天已经快要亮了，燕临觉得心口仿佛是破了一个窟窿，冷风呼啸着涌入，他用尽心血回到故地，可却是…
“物是人非，山长水阔。”
暗卫听到燕临醒了，这才走进来，恭敬地跪下。
“将军，查到了，皇后娘娘让婢女带出去的信，是给刑部侍郎张遮的。”
张遮，一个隐约记得的人。若没记错，当年燕家出事，此人还上书陈情了一番。
“呈上来吧。”燕临揉揉太阳穴，他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张遮亲启。”
燕临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这封信一字一句都是姜雪宁亲笔书写，字写的很漂亮，就她那手笨拙的笔墨，想必是用心写了许久。
“张大人，见字如面。世事巨变，已成定局，非人力可以转圜。我知你清正忠贞，知你心怀大义，知你为我挂心，我亦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望你珍重自我，明哲保身，不谏直语，不执危词。切勿再为我伤了自己，我一切安好，因果循环，该是如此。”
“你曾为我点燃暗室烛火，陪我淋寒夜风雪，眼下风波未平，唯独有一请求，请你平安顺遂。”
“落款，姜雪宁。”
字字间都是她对张遮的牵肠挂怀，花尽心思送出这封手书，就是为了告诉张遮保全自我，平安活着。
是在诛他燕临的心吗？
她见他的时候是怎么自称的，本宫。可是张遮区区臣子，她连尊卑都不在意。
通篇的你我，是何道理？一个沈玠还不够吗？
“姜雪宁，我竟不知，原来你也是有心的。”
燕临慢慢将那封信揉碎在手中，然后狠狠地踩在脚底。“他陪你共风雪，那我呢，我这些年的风霜，只会更冷更残酷。”
没有人陪他，只有对她强烈的报复欲，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燕临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几天看似平和的相处，不过是假象。为什么非要惹他生气？
张遮一个小官，能给她什么，真心吗？
人人的真心都是真心，就燕临的真心配不上她？
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明明说要和他成亲的人是她，到头来只有他记得啊…
看来他对姜雪宁还是太过仁慈了，她既然学不乖，他就教教他。
“全部拿出去烧了，一点碎片都不许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燕临冷硬的侧脸上，说不出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