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远见儿子冒冒失失闯进来,板起脸孔教训道:“从哪儿疯跑回来的?我和你六哥在说正事,你先出去!”
罗武达抱着罗蓝田不松手,扭头冲父亲眯眼一笑,就又转回脸来,眼神亮晶晶看着罗蓝田说:“我刚一下马,门房老张就告诉我你回来了,害得我这一路跑!鞋底儿都快跑掉了。”
罗蓝田忍不住笑:“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去长楸道,跟人赛马去了——六哥!你这次回来,再不用回那发配地了吧?我看下人们这些天一直在收拾你那边的院子,红袖和桑姑她们几个,也都早早搬过去了。”
罗文远立刻训斥道:“多大了还不懂事儿!什么叫‘发配地’?赶紧去见过你娘,换了衣裳再过来!
你六哥这次回京就不走了,叙阔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别在这里显眼碍事的。”
“你跟我六哥在说啥事儿,还怕我听?你说你的呗?我不插话不就行了?”
“说的都是些军中机密,哪一句是你该听的?你别抱着人不撒手!去告诉你娘,好生安排饭食,今晚留你六哥在家里吃。”
“哼,家里一百个佣人不够给您老人家传令的,偏要支使我去。”
罗武达撅着嘴松开罗蓝田,涎皮赖脸地往罗文远身边的杌凳子上一坐,夺过他爹手里的茶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又往爹手里一塞:“想让我滚蛋也行,那爹先答应我,明天得放我和六哥出去,我得单独给我六哥接风洗尘。”
“全家人一桌子吃饭,就不叫‘接风洗尘’?巴巴地跑去外面干什么?国丧期间,不得饮酒狎妓,你跑出去能有什么乐子?”
“就‘饮酒狎妓’叫乐子?”罗武达叭叭顶嘴道:“我们的乐子,说了爹也不懂,白问那么多,爹只管准假就成。”
“满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罗文远把茶盅放回桌上,无可奈何迁就道:“也罢。你六哥赶了半个多月的路,让他松散松散,歇两天也成。”
“行嘞!”罗武达站起身往外走,“儿子这就给大人您当差传信儿去。您和我六哥的军机大事快点儿说完,可别三纸无驴唠唠叨叨的,一会儿我还回来!”
走前不忘又一抱他六哥。
“啥事儿也指望不上的讨债鬼,”
罗文远目送小老幺儿出了书房,哭笑不得摇着头说:“天天就靠他来练肚量了。幸亏家里不成才的活宝就这么一个,但凡再有个这样的,愁也把人愁死了。”
罗蓝田直看着罗武达拐过走廊尽头,听到“哗棱”一声撩开珠帘子,出了正屋的声音,才转回头来,弯着唇角说道:“九弟心性纯良,厚道孝顺。伯父整天操心的事多,有这样的活宝儿子,才好放松自在些呢。
真要再多一两个九弟这样的孩子,那家里才其乐融融呢。”
“这话可倒也是,”
罗文远笑得慈祥,脸上奸雄本色褪尽,露出老牛舐犊的温情,“这小子虽说惹人生气,却也最招人疼。只是世道险恶,心性纯良的人容易遭人算计。
眼下还好说,我在一日,能护他一日周全;倘若哪天我有个山高水低的,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啊……”
他脸上敛了笑,神色戚戚然地,“叫我走在黄泉路上,也要一步三回头的放心不下。”
“不会。”
罗蓝田罕见地安慰了一回人:“九弟天资聪慧,他只是不愿意使奸耍诈,又不是缺心眼儿。我……”
他话音一滞,喉结滚动两下,才又慢慢说道:“伯父放心,九弟不光有个疼他的爹,还有个疼他的六哥。有我一日在,就有他一日周全。”
“好,好。”
罗文远欣慰点头,以袖掩口轻咳一声,改色说道:“不说他了。眼下刑部正在调查代王的案子,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万事求稳为上。以后说话行事,记得要谨慎低调,不要授人口实。
我已上了奏表,圣上也已准了。过几天敕书下来,你就进羽林卫当差去。
你在武帝身边两年,羽林卫里的人原本就认识不少。既已坐失时机,短时间内不能再对袁涛寿动手,那咱们就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罗蓝田“嗯”了一声,突兀开口问道:“伯父可认识马郡司城守备祁无疾?”
“祁无疾?”
罗文远有些吃惊,“这个人我知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侄儿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个流浪小孩儿,自称马郡司城守备祁无疾的儿子,说是父母被人杀死,自己独身一人逃了出来。”
“祁无疾死了?!”
罗文远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怎么死的?怎么官报和小报,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那个孩子现如今在哪儿?问过他父母死在何地没有?”
“孩子跟着墨宝先行回家去了,祁无疾夫妇死在晋国断笄山。”
“事到如今我不瞒你,”
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