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缭原是担心母亲睡了,便轻声靠近,没有惊动门口值夜的下人,不想刚到窗边,就传来母亲的声音。
“好啦我的小乖乖,还生气呢?”
紧接着便是赵缘的声音:“我就是气不过赵缭那个样子!在外面摆威风也就罢了,到家里来还要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真以为给我们家做了多大的功劳!”
“你看看你,这家里你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她!”说着,鄂国夫人压低声音道:
“阿娘在外面听到那些关于宝宜的事,是不能说与你听的,都是些我听到都胆战心惊的事……我听了之后是成宿成宿睡不着,心想也是我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就变成这么个骇人模样。
也就是你这个傻丫头,以为和妹妹吵吵闹闹几句,还是寻常闺阁姊妹的玩闹呢,你是当真不知道她的厉害。
你同她玩,说句不怕你害怕的,只怕她都动了杀心了。我的小乖乖呦,你可上点心吧!”
赵缘气咻咻地抢白道:“别人怕她,我可不怕她!我阿耶是一品世袭国公爷,凭她是什么东西,阿耶阿娘定是护着我的!”
“是是是,阿耶阿娘不护着你护着谁?”鄂国夫人一面轻拍赵缘安抚,一面耐心劝解道:“但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别说你了,就是你阿耶现在见了她,都是先怵三分的。”
赵缘冷哼一声不语,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母女二人放了床帘,拉着被子躺下了。
窗外,赵缭不用巴望里面,都能想象到窗户内是怎样的光景。
灯火、熏香、母亲的手、柔软的锦衾,全都暖意融融。
那暖是一团霸道的火,自己要暖、要光、要燃烧不说,还要侵蚀外面本已稀薄的风息,像是非要全世界的空气都要为她们的燃烧献祭一般。
赵缭站在屋檐下扶着廊柱,身子一点点往下坠,心里堵着一团凝血,只觉得喘不上气,倒觉不出心有多疼了。
她想自己是该走的,可是腿动了几次,就是走不了。
二十二个月,养不好九十铁鞭的伤,一直到现在,满身的伤都结了疤,再加上左肩的新伤,一入夜都还是疼啊。
赵缭一手扶着,一手重重压着心口,才勉强从窒息中偷来一口气。
她苍白的手从柱子换柱子、窗檐换窗檐,扶着、挪着,跌跌撞撞一点点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着走着,赵缭就笑了。
来之前,赵缭还很担心母亲发现她肩上还留着血的新伤。
可原来,都是她想多了。
对啊,从前她袖口、领口以内浑身都是伤、但凡母亲牵起她的手,就能发现异常的时候,母亲不也没发现吗?
她笑自己明明已经什么都不敢奢想了,每次回家都还是能自作多情得让自己都嘲笑。
只是这世上也有赵缭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她拿起刀刃,原是为了守护他们呀。怎么就……
屋外赵缭缓慢地腾挪着,屋内又传来鄂国夫人复又开口是兴致勃勃的声音。
“不说那不开心的事了,对了芙宁,你可知刚刚门房传来消息,说明日探花宴的帖子,七皇子居然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