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最热闹的,既不是女眷这边,也不是太子殿下这一席,而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们。
方大郎今年十三岁,个头颇高,面容俊朗。崔大郎只比方大郎小了几个月,身量修长,面容俊秀。还有沈旭,年龄虽然小一些,今年才十岁,身手却是最好的,亲爹的官职也最高。这三人,便成了所有少年郎的主心骨。
大人们喝酒吹嘘,少年们也不甘示弱,有模有样地举杯同饮。
当然了,冯少君早有预料,特意备了三种水酒。男子们喝的是边城特有的烈酒,女子们喝的是度数低的酒。少年们这一边,则是味道清淡的果酒。
方大郎喝着有些不过瘾,用手抵了抵沈旭,怂恿道:“果酒淡而无味,我们去弄一坛子好酒来,尝个滋味。”
沈旭胆子壮实,想也不想地点了头,冲一旁的堂弟沈昱使了个眼色。沈昱立刻乐颠颠地点头,跟在沈旭身后,兄弟两个悄然溜到放酒水的屋子里。
“旭堂哥,我们就这么拿着酒坛子回去吗?”沈昱低声问。
沈旭飞了个白眼过去:“这么拿回去多惹眼,要是被我爹和你爹瞧见了,非揍我们不可。”
沈昱摸了摸后脑勺,嘀咕道:“你爹从来舍不得动手,到时候挨揍的又只我一个。”
这倒也是。
这将军坊里的半大小子们,都是上树蹿屋顶的主,被亲爹臭揍一顿,再寻常不过。唯有沈旭,自小到大从没挨过打。
沈昱越说越羡慕:“四叔整日冷着脸,看着最严肃,其实脾气是最好的,从来都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我爹就不成了,对我的时候千好万好,我稍微淘气那么一点,就动手揍我。”
沈旭得意地一挺胸膛:“放心,我早就想好办法了。”
说着,找了装果酒的空坛子来,将那个装满了烈酒的酒坛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烈酒倒了进去。
这么一来,一眼看着可不就是普通果酒了么?
沈昱两眼放光,拱手拜服:“这法子真好,还是堂兄脑子转得快。”
沈旭洋洋得意地咧嘴一笑。
……
“奇怪,那几个小子怎么都红着脸。”
沈嘉偶尔往儿子那一席看一眼,立刻看出了不对劲。
小子们喝的都是度数极低的果酒,怎么喝着喝着都红了脸,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方鹏目光一飘,就瞅见自家的方大郎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端着酒杯,嚷着“来来再来一杯”。
方鹏:“……”
方鹏好气又好笑,对着沈嘉说道:“这几个混小子,定然是偷偷换了酒,瞧瞧这一个个,喝的脸都红了。”
沈嘉咧嘴一笑,兴致勃勃地对沈祐笑道:“四弟,你记不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喝酒的时候?”
沈祐酒过三巡,有了几分酒意,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不记得。那一年我们才十岁。偷了二叔珍藏的好酒,到厨房里找了几盘菜肴,我们两个一人喝了半壶酒。喝完醉了两天。”
“酒醒了以后,还被二叔揍了一顿。”沈祐追忆往昔,一脸怀念。
沈嘉翻了个白眼:“你摸摸良心,我爹哪里舍得揍你,分明是揍了我两顿。”
沈祐目中满是笑意:“二叔说你是为兄长,都是你带坏了我。所以只揍你一个人。就是婶娘,也骂了你两回。”
同一席的听着有趣,各自笑了起来。
朱昀也在笑,目光落在沈祐闪着光芒的俊脸上。
沈祐虽然“无父无母”,却有一个好叔叔好婶娘,还有沈嘉这个好兄弟。所以,沈祐真心不愿意认什么亲爹,对他这个亲生的兄长也是敬而远之。
倒是他,虽然出生尊贵,生来就是皇孙。自小也是和堂兄弟们一起长大,却是你争我斗彼此较劲。像沈祐和沈嘉这样真挚热烈的兄弟情谊,他从未有过。
世事倒也公平。
朱昀看一眼热热闹闹的少年郎们,来了兴致,亲自起身过来了:“你们今日喝的是什么酒?”
方大郎眼睛闪闪发亮,大声答道:“喝的是普通果酒。”
沈旭立刻道:“对,我们没有偷喝烈酒。”
沈昱紧接着大声喊道:“不信就看看酒坛子,和我们之前喝的果酒坛子一模一样。我们没有偷换烈酒。”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如此了。
众人听在耳中,皆捧腹大笑。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想尝尝烈酒也是正常。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也没什么。
朱昀也是会心一笑,对脸孔红红的沈旭等人说道:“你们都斟上酒,我们共饮一杯。”
少年们大喜,个个挺直胸膛,假装大人一般豪气干云地喝了一杯。
咕咚!
年纪小的沈昱第一个醉倒了,酡红着小脸趴在桌子上。沈旭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勉强撑着站直了身体。
朱昀看得好笑又心疼,低声道:“今日你们喝了不少,别再喝了。”
沈旭点点头,还没张口,就撑不住了,诶哟一声,和沈昱一样趴桌子上了。
沈嘉乐得直笑。
沈祐心疼儿子和侄儿,立刻起身过来,一手捞起一个。亏得他身高力壮,两个半大小子竟也抱得动。一路送进了最近的厢房里。
沈旭沈昱兄弟两个一同躺在床榻上,头靠着头,一对小脸红扑扑的。
沈祐细心地为他们盖上被褥,又叫了亲兵过来守在塌边。
一转头,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殿下怎么过来了?”沈祐随口问道。
朱昀笑着应道:“我看他们两个都喝了不少,有些放心不下,就过来瞧瞧。”
大概是午后阳光格外和煦,沈祐的脸孔也柔和了许多:“他们还小,哪里喝得了烈酒。今日醉成这样,少说也得睡个一两天。”
顿了顿问道:“太孙殿下喝过酒吗?”
朱昀笑道:“栋儿也曾偷喝过酒,被他母妃教训了一顿,现在是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