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这句话一入耳,沈祐鼻间有些泛酸。
到了此时,他如何能不明白。朱昀早已知悉所有秘密。此次朱昀奔波千里来边军,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和他亲口说这一句。
岁月变迁,人心易变。可不管日后如何,此刻的朱昀,已经表露出了最大的诚意。
“多谢殿下。”良久,沈祐才挤出一句。
朱昀慢慢舒出一口气,忽地扯开话题:“这些年,你的家眷妻儿待在边城,可还习惯?”
提起冯少君和一双儿女,沈祐略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了下来:“沈旭来边城的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孩童,沈好就是在边城出生。兄妹两个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少君也一样。”
时人提起自己的家眷,一般会说贱内或臣妻,此时沈祐应该称一声冯氏。
沈祐一张口就直呼妻子的闺名,不经意中透露出了亲密和随意。
朱昀心里泛起欣慰和一丝喜悦。
沈祐表面冷硬,一颗心到底还有柔软之处。他特意来边关的举动,到底还是打动了沈祐。
朱昀也随口提起了自己的妻子:“我和敏儿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后成亲做了夫妻。她为我生了两子一女,打理宫务,撑起东宫,是我的贤内助,也是我此生知己。”
性格脾气截然不同的两人,提起妻子时的口吻倒是出奇的一致。
沈祐忍不住瞥了太子殿下一眼:“太子妃贤明卓著,末将自然是知道的。”
朱昀迎上沈祐的目光:“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有这么好的妻子,根本不该去招惹别的女子,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
这个话题着实敏感,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沈祐尴尬的身世。
沈祐沉默不语。
朱昀叹了口气,声音微沉:“当年确实是我意志不坚,才会遭人算计。其实,在宴会上,朱时让一个美人斟酒伺候,本来就是献美的意思。如果我一点都不想接纳,就不该喝那杯酒。隔日,更不该心软之下,就带着蔓儿回宫。我一时糊涂,彻底伤了敏儿的心。”
“可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
最后这一句话,分明若有所指。
沈祐眉头跳了一跳,嘴角抿得极紧。
朱昀看着沈祐,慢慢说了下去:“敏儿心底柔软善良。榕姐儿出生之后,她从未刁难刻薄过,也原谅了我。这些年,榕姐儿在宫中安然长大,说不上如何受宠爱,却也衣食无忧。说到底,错的是我,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这一番话,更是话中有话。
沈祐没有看朱昀,一双黑眸看着帐顶:“榕姐儿没有错,她的亲娘被封了太子婕妤,有正经的名分。她出生在东宫里,日后少不得一个公主名分,长大后招一个驸马好生过日子。”
“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皆因为榕姐儿是个姑娘,太子妃能容得下。如果榕姐儿是个男孩,能文能武,甚至不弱于太孙。众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太子妃又焉能不忌惮?”
“就是太孙,现在还年少,不介意这些。等到日后长大了,他还能不能保持这般平稳的心态?”
这一回,沉默的轮到朱昀了。
是啊,沈祐年轻有为,掌一支精锐骑兵。如果身世大白于天下,就算朱昀自己不介意,一众东宫属官们能容忍吗?朝中官员会不会心思浮动?
牵扯到皇权,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所以,沈祐才会果断离开京城,将身世之密隐入尘烟。
朱昀再次转移话题:“两年前,赵王世子派出死士刺杀父皇。”
沈祐听到父皇二字,眼皮都未动一下,淡淡应道:“皇上英明神武,区区鬼祟伎俩,焉能伤得了皇上。”
“其实,当日是真的凶险。”朱昀回想起当日情形,颇有些唏嘘:“那个死士,竟扮作父皇近身内侍邵公公的模样。当时我和栋儿都在场,根本没察觉。是父皇发现不对劲,怒喝出声。我才惊觉,那个邵公公竟是假的。”
“所谓易容术,实在令人惊叹。”
那是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精妙易容术。
沈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故作平淡地应道:“我也曾听闻过易容术的精妙无双。可惜没能亲眼目睹。”
朱昀随口叹道:“父皇一眼就认了出来,还和我说,这个死士的易容术有破绽,算不得厉害。真不知厉害的易容高手是什么模样。”
沈祐嘴角微微扬了一扬。
光线不甚明朗,朱昀并未察觉到沈祐细微的表情变化,张口又道:“我难得来一回,想见一见沈旭沈好兄妹。”
“这样吧,明日你让昔日随你一同来边军的亲卫们全部放假三日。我去将军坊待几日,借你的宅子设宴。”
如此一来,他去沈祐家中住几日,也就没那么惹眼了。
沈祐惊讶地转头:“殿下要去我家?”
朱昀摆出太子架势兼兄长的嘴脸来:“怎么,小住几日也不行吗?”
愿不愿意的,都张口了,难道还能不同意?
沈祐不太情愿地应道:“殿下愿意去沈宅小住,是末将的荣幸。”
朱昀权当没看出身祐的不乐意,欣然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祐:“……”
……
隔日一早,沈嘉等人便得了意料之外的三日假期。
众人皆高兴不已。
他们都是锦衣卫出身,在庆安帝身边当差数年,对太子殿下也都十分熟悉。在众人看来,太子殿下是着意安抚拉拢人心哪!
别说沈嘉方鹏这么想,就是孟将军和袁江知道此事,也是这般以为。
太子殿下没有摆什么太子仪仗,骑着骏马,在一众太子亲兵的簇拥下离开军营。
沈祐策马随行,沈嘉和沈祐并肩同行,一脸激动亢奋:“太子殿下亲自去你家中小住,还要宴请我们数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