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成亲后,冯少君怅然若失,身边像少了什么,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好在有外祖母许氏和表嫂宋氏每日相伴,还有一堆淘气孩子,整日在眼前跑来跑去,热热闹闹地就到了新年。
这是到边城的第一个新年。军营也放了假,从新年初一到初五,一共五日假期。大批军汉从军营涌至边城,青楼赌坊热闹喧嚣,且不必说。将军坊里也是分外热闹。
说起将军坊,又是一桩趣事。
原本这一坊叫盛平坊,后来这坊里的富商小官之类都搬迁走了,腾出了五十余处空宅子。沈祐和一众天子亲卫,携家眷搬了进来。有好事的百姓,便将盛平坊叫做将军坊。
如今,一提将军坊,边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都曾是天子亲卫,一同来边关,如今同为袍泽,彼此关系密切。新年元日,一个个携家眷登门来拜年。男子们在正堂里说话,女眷们带着孩童齐聚在内堂里。
崔元翰这个军需官,在几日前进了军营。众人皆知他是沈祐的舅兄,纷纷亲近。
崔元翰为人圆融,说话行事周全,短短几日便融入了新的环境和生活。此时和众人坐在一处,谈笑风生。
女眷这一边,性情柔顺温婉的宋氏,也很快融入小圈子里。
女子们在一起闲话,多是围绕着自己的夫婿孩子打转。妻以夫贵,男子们以沈祐为首,女眷自然以冯少君为首。她又有孕在身,理所当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点小阵仗,曾在宫中叱咤风云的冯少君游刃有余,不在话下。
郑妈妈笑着进来,低声禀报:“启禀夫人,厨房已经备好了宴席。只等夫人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席了。”
冯少君欣然一笑,对众女眷说道:“请诸位一同赴席吧!今日我还请了一个戏班子,文戏武戏都有。大家先去吃饭,填饱了肚子,我们一同看戏。”
众女眷纷纷笑着起身。
这要是在京城里过年,得去给长辈拜年,四处走动。在边城里,倒是省心省事了。众人商议好了,今日一同在沈宅里热闹一天。之后几天便能各自清闲。
在场唯一的长辈,就是许氏。许氏当仁不让地坐了主席上首,冯少君和宋氏坐在许氏身边,雷小雪李氏也坐了这一席。
边城里天气寒冷,到了冬日,牛羊肉管饱,瓜果蔬菜倒是稀罕又昂贵。今日这宴席上,各式蔬菜不断,尤其是一道素锅子,汤底是菌菇熬出的鲜汤,嫩嫩的青菜叶子一涮,清爽又美味。
冯少君原本没多少胃口,吃着这一道菜格外入口,不知不觉就吃了许多。而且,今日肚中孩子也格外安分,胃里没有翻腾,也没孕吐。
冯少君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吃完饭后,带着众人到了搭好的戏台边。众人填饱了肚子,也不觉得冷,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出武戏,又点了一出文戏。
在外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又转进燃着炭盆的内堂里,丫鬟们捧着新鲜的瓜果零食和热腾腾的糖水上来。
一直热闹到傍晚,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大家都住在附近,也不必谁送谁了,出了沈宅,各自招呼一声,步行片刻便回自己家了。还别说,这样的感觉着实不错。
沈祐今日正午喝了不少酒,此时酒意散了大半,身上还有酒气。他特意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回屋子。
“旭哥儿呢?”沈祐笑着过来,伸手搂住冯少君。
冯少君轻声笑答:“旭哥儿今日跑了一天,玩得累了,被外祖母带着去睡了。”
沈祐由衷地说道:“外祖母一来,我心里踏实多了。”
冯少君有孕在身,孕吐反应又重。有许氏坐镇照料,一切仅仅有条。冯少君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心养胎就行了。
冯少君将头靠在沈祐的胸膛,轻声叹道:“这些年,外祖母辛苦将我养大。我成亲后,没能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还连累得她从京城到边城来,整日为我操心忙碌。”
冯少君自己没察觉,怀了这一胎后,她变得格外多愁善感。许氏来的那一日,冯少君大哭一场。吉祥出嫁,冯少君又哭了一场。
沈祐笑着哄道:“等你生了肚中孩子,外祖母就能踏实安心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孝敬外祖母便是。”
冯少君这才转忧为喜:“嗯,我好好养胎,比什么都让外祖母高兴。”
沈祐伸手摸了摸冯少君尚且平坦的小腹:“今日感觉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话刚说完,冯少君就觉胃中翻腾难受,以手掩住嘴。
沈祐一惊,飞速地拿了痰盂来,一边为冯少君轻抚后背。眼睁睁地看着冯少君将吃了一天的食物都吐了个干净。
这等时候,就不说什么仪容姿态了,大概是冯少君此生最狼狈的时候。
吐完后,冯少君花容失色面色苍白。
沈祐拿了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嘴角,再端来温热的水,亲自伺候她喝了半杯。冯少君这才慢慢缓过劲来,苦笑道:“白日好好的,我还以为,今天不必遭这份罪了。没曾想,撑了大半日,还是没躲过。”
怀旭哥儿的时候,可真没遭这份罪啊!
沈祐听得心疼又愧疚,将冯少君抱起,轻轻地放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褥:“你别乱动了,躺在榻上好好歇着。”
冯少君确实有些疲累。今天热闹了大半日,她一直陪着众人说话,现在吐了一回,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的头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很快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有了动静。
门被轻轻推开,不知是谁进来,在沈祐耳边低语数句。冯少君意识迷糊中,隐约听到了京城和邱家几个字。
蓦然就清醒了。
冯少君睁开眼,看向沈祐:“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