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说话断断续续。
沈祐心里又是一阵恻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
朱昀慢慢松了口气,没力气再说话,闭上双目,很快便睡着了。
沈祐咽下喉间叹息,退出了内室,然后去见太医。此次随军的太医共有两位,一个姓江,另一个姓严。江太医擅治外伤,严太医擅长针灸。
当日太子殿下中了毒箭,性命岌岌可危。江太医为了救太子性命,为太子割肉放血,总算抢回太子一条命。这半个月来,江太医为太子治疗胳膊上的外伤,严太医则为太子驱毒。两位太医几乎不眠不休,都熬得面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饶是如此,两位太医也没叫过苦。
如果太子殿下有个闪失,他们两个也别想活了。
沈祐冲两位太医拱手:“江太医,严太医,末将斗胆问一句,请问殿下的伤势到底如何?”
两位太医以江太医为首,五十余岁的江太医一捋胡须,斟酌着言词:“太子殿下性命已经无忧,只是体内余毒难清,高烧反复,身体十分虚弱。得以针灸和汤药慢慢调理。”
严太医点头附和。
沈祐拧了拧眉,声音骤然沉凝:“末将奉皇上之命前来,皇上还等着末将送信回京。请江太医不要含糊其辞,说得清楚明白些。殿下的伤什么时候能好,会不会落下病根?”
江太医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膛。
严太医迅速看了江太医一眼。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江太医回了个无奈的眼神。皇上要听实话,那就说吧!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沈统领勿恼。”严太医低声道:“不是下官想隐瞒。鞑子日日猛烈攻城,边军每日苦苦支撑。如果传出太子殿下的伤势过重,只怕会影响军心士气。所以,下官不得不隐瞒一二。”
江太医叹口气,接过话茬:“不敢瞒沈统领,太子殿下情形着实不妙。那一日殿下中了毒箭,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毒发了。下官为了救殿下性命,不得不下重手,割肉放毒血。殿下失血过多,所以格外虚弱。”
“而且,只凭放血,是放不尽体内余毒的。所以,殿下时时发高烧,每次都要几日。还得慢慢喝汤药驱毒。”
江太医和严太医对视一眼,狠狠心说了实话:“外伤好治,三五个月,便没大碍。要紧的是体内五脏六腑的余毒,无法彻底清除。慢慢将养,或许才能痊愈。”
也就是说,太子被毒箭伤了根本,可能会落下病根。
沈祐心里骤然一痛。这痛苦,是为了太子,也是为了庆安帝。
连他听闻此事,都这般难受。真不敢想象庆安帝知道了实情,会何等难过。
沈祐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我这就写信,将此事禀报皇上。辛苦两位太医,继续为殿下治伤驱毒。”
江太医严太医一同拱手:“这是下官分内之责。”
……
沈祐找了纸和笔,飞快地提笔写了信,令人送回京城。
待完成这一桩任务后,他便到了太子殿下身边。这是庆安帝交给他的第二桩任务,守护太子殿下安危。
朱昀昏睡半日,在下午的时候才悠然醒转。
江太医趁着此时,忙端来汤药,伺候朱昀喝下。
温热苦涩的汤药,滑过干涩的喉咙,胃里隐隐反胃作呕。朱昀将药咽了下去。紧接着,就是换伤药了。
站在床榻边的沈祐,看着江太医以利剪剪开厚实的纱布,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处。
对历经战场的沈祐来说,朱昀胳膊上的箭伤其实不算重,可怕的是因为割肉放血,朱昀的右臂少了一大块,如今已经不流血了,却可以想象生生剜肉放血的痛苦。
敷了药,重新裹上纱布。朱昀已是满头冷汗,疼得几乎晕过去。
朱昀这般模样,根本无法正常进食。江太医想了个法子,令厨房将米粥熬两个时辰,熬至不见米粒的白色米汤。然后再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朱昀毫无胃口,逼着自己喝了半碗米汤,就再也喝不下了。
沈祐看在眼里,心里对太子殿下倒是多了几分敬重。
朱昀平日里俊秀温文平易近人,难免给人一些文弱之感。现在却一声不呼痛,可谓是真男人大丈夫。
门外忽地有些喧哗声。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子养伤的时候闹腾?
沈祐眉头跳了一跳,迅疾走了出去。
六七个华服青年男子在门外。为首的青年男子二十左右,个头不高,脸孔肥硕,一脸酒色过度的模样。正是赵王世子。
紧跟在赵王世子身边的,是福亲王的长孙朱旸和外孙丁琅。
另外还有三四个,显然是宗室子弟了。
至于王家兄弟和袁氏兄弟,每日都去城门处御敌,自然不会来。来的就是眼前这几个了。
“我要见太子,”赵王世子满面怒容:“你们谁敢拦我?”
守在门外的几个太子亲卫,皆是满面愤怒。
太子殿下中了毒箭,伤势极重,得安心静养。赵王世子他们几个,还在这儿闹腾要见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无奈赵王世子身份显赫,就是朱旸丁琅等人,也不是他们这些亲卫能招惹得起的。祝统领平日都得隐忍。
就在此刻,身后的门开了,一个挺拔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青年男子,穿着软甲,面容俊美至极又格外阴冷,那双黑眸一扫,令人心底生寒。正是天子亲卫统领沈祐。
“沈统领,”几个太子亲卫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他们要见太子殿下。”
沈祐目光一掠,淡淡道:“殿下在里面养伤,任何人不得喧哗吵闹。诸位还是请回吧!”
人的名,树的影。
片刻前还嚣张跋扈的赵王世子,见了沈祐,那份嚣张顿时收敛了不少:“原来是沈统领。本世子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