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灯市,兄弟姐妹或表哥表妹或夫妻结伴来看花灯的,不在少数。在这儿遇到些熟悉脸孔,倒也不稀奇。
站在不远处花灯下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模样,长发绾成了妇人发髻。不算白皙的脸孔被灯光映照着,有几分初为人妇的风韵。
是邱柔。
和邱柔比肩而立的年轻男子,皮肤略黑身材高大健壮五官端正,应该就是邱柔的新婚夫婿了。
邱明城动作利索的很,去年秋日为邱柔定下亲事,年底就将女儿嫁出了门。
邱柔出嫁那一天,冯少君沈祐令人送了厚礼去邱家。人却未露面。外人私下怎么嚼舌,反正没人敢嚼到他们夫妻面前来。
至于江氏,病得严重,也未能在人前露面。倒是邱老夫人,大概是府中办喜事心情愉悦,身体颇见好转。邱柔出嫁三日回门,邱老夫人还特意出来见了孙女和孙女婿。
彼此保持这样的距离正好。
没曾想,今晚偏在这儿遇见了。
邱柔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主要是他们一行人相貌气度都出众,十分醒目。邱柔但凡没瞎,都能看见他们夫妻。
要不要上前?
要不要寒暄招呼?
邱柔用力咬了咬嘴唇,一时难以决断。身旁新婚夫婿王庆察觉出不对劲,轻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
邱柔点点头,低声答道:“他就是沈祐,那个女子是冯少君。”
王庆眼睛霍然一亮,不假思索地说道:“原来是舅兄和嫂子,我们这就去打个招呼。”
邱家和沈祐的那些瓜葛,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王庆既是娶了邱柔,自然更是清楚。在王庆看来,和沈祐交恶纯属自找别扭。有机会亲近示好,最好不过。
邱柔颇有些不情愿,耐不住夫婿催促,只得和王庆一同走上前。
有先例在前,兄长二字是喊不出口了。
邱柔半垂着头,轻声道:“四公子,四少奶奶。”
王庆也笑着拱手:“时常听柔儿提起沈统领,没想到今日在此巧遇。”
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祐略一点头:“确实很巧。”
然后就没别的话了。
冯少君笑吟吟地接了话茬:“年前邱二姑娘出嫁,我们夫妻都不得空闲,没能亲自去贺喜。今日见到你们夫妻,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庆从十六岁起进北城兵马司,当差几年,颇有些历练,说话圆融周全:“多谢四少奶奶夸赞。能娶柔儿为妻,是我此生之幸。”
能娶到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女儿,对王庆来说,确实是一桩幸事。邱柔的出身,足以抵消不够貌美的缺憾了。
所以,王庆对这一桩亲事十分满意。成亲数日,对邱柔也格外好。
听到夫婿的话,邱柔心里一甜,羞答答地抬眼看向王庆。王庆也冲邱柔一笑,俨然一副恩爱小夫妻模样。
冯少君看在眼里,也觉满意。邱明城果然眼明心亮,低嫁说出去不好听,实惠的很。王庆就是冲着岳家,也会好好待邱柔。
王庆颇有分寸,寒暄几句,便笑道:“我们打算去那边看看花灯,就不多叨扰了。”
沈祐略一点头。
想让惜字如金的沈统领笑脸迎人是不可能的事。
相较之下,冯少君就和气多了,笑着和小夫妻道别。
……
待走出一段路了,邱柔屏住的一口气才慢慢吐了出来。
王庆握住邱柔的手,低声笑道:“瞧瞧你,刚才那么紧张做什么。那又不是外人,是你的兄长和嫂子。见了面亲热些不是很好?”
邱柔有些忿忿有些委屈:“你也看见了。沈祐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在他眼里,只有沈家兄弟,哪里有我这个妹妹。”
王庆看邱柔一眼:“那你这些年,关心过你兄长吗?”
邱柔:“……”
“你去沈家看过自己的兄长吗?他偶尔来邱家,你有没有亲热地叫过他一声?他遇到麻烦困难的时候,你伸手帮过忙吗?”
邱柔:“……”
各色花灯闪着绚丽多彩的光芒,邱柔的脸色比灯光还要多彩。
王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有意扎你心窝。事实摆在眼前,怪不得沈统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岳母对他好一些,你这个妹妹关心他一些,他岂会不认你们?你们不思付出,一味索取,动辄怪他怨他。换了我,我也想离你们远远的。”
邱柔用力咬了咬嘴唇,眼睛通红,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不知是因为羞臊还是恼怒,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王庆放缓了声音:“我知道这些话不中听。不过,都是掏心窝的实话。柔儿,你嫁给我,做了我的妻子,我是你夫婿。我们便是世间最亲近的人。我总是一心向着你,盼着你好的。”
“你听我的话。以后,见了他们夫妻,主动热络些。他们是兄长嫂子,我们低头示好是应该的,半点不丢人。我们不是要巴结讨好,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你以前和我说过的那些恩怨,在我看来委实不算什么。人总要长大,要向前走向前看。过去的心结,也该放下了。”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带着柔情和安慰。
邱柔红着眼,嗯了一声。泪珠已然滚落。
王庆好笑不已,拿出帕子为新婚妻子擦拭眼泪:“说的好好的,哭什么。”
邱柔哽咽道:“我娘和我说的话,和你不一样。我习惯听我娘的,听你说这些,我觉得有道理,可又觉得对不住我娘。”
仿佛要将亲娘拋下一般。
王庆其实从没见过江氏。不过,江氏的事他着实听了不少。他打从心底里不喜欢岳母。
邱柔年少无知,对亲娘言听计从。江氏一次又一次利用女儿,为达目的丝毫不顾邱柔处境。
王庆伸手揽住邱柔的肩头:“柔儿,别哭了。你不爱听这些,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