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走的不远,姜穆听到一句话,同情,“婆婆真可怜。哎。”
身上有目光来来回回打量着,并无恶意,但也难以让人无视。姜穆耳尖微动,清清楚楚听到一句,“看到这人,婆婆是又想起她家大郎了吧。”
姜穆垂眸,望着手中的饼,指尖微合,指向那老婆婆的法诀手势已撤下。
桥头那边提起此事,一时停止不住。
“要不是县太爷家那小恶霸……”
“唉……马婆婆也太惨了。儿子打猎让狼咬死了,才过完头七,孙子又惹上了官司……”
“没办法……那可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那惹得起。”
“唉。马婆婆这一下没了儿子,孙子也下牢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
“还不是那个熊大……”
“嘘!”
“小点声!你小子也想进大牢了!”
姜穆转过身时,与唠唠叨叨的几人对上,那几人顿时不好再议论了,担起各自的买卖物件,装作没事人一样推推搡搡匆匆离开了。
他将那张饼收入乾坤袖,取出自己的竹笛,几步消失在街头。
去的方向……却是崂山内城。
之前他下山几次,在崂山都停留的不长久。或许,原身身负的父子亲缘,是他不愿呆的长久的主要原因。也许只是他姜穆太过独断的认为,在这孩子身亡之时,他作为人的亲缘,便已湮灭在尘世了。可事实上,陶醉还存在着,而熊家父子同样存在着,只此一世,说小不小,说大,相对于姜穆所经历的三千世界,又不大。
他们总会相遇。终有一日。
在他不多的山下生活之中,听到熊雄这个名字次数便已称得上频繁。所涉及,无不是利用权柄,肆意妄为,断案糊涂……另外安幼舆此事,看来与熊家也脱不开关系。
作为一个曾在警署任职的公职人员,姜穆对熊雄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负责任得过且过的态度,表示不太开心。
何况,如此下去,阎罗那张命簿上,不知还要给这二人再加多少刀山火海之行。
在他离开之前,并不介意让目前的状况改变一二。
月色下一道白影闪过,在这小城中几道转弯,停留在府衙中的一片竹林上。
竹影横斜。
熊府的灯火未熄。已是夜深,该是灯熄人定之时,他们仍然不眠。
想来是,安幼舆之死,于熊府而言,并非那般无动于衷之事。
……至少他们还能有所愧疚,也好。
姜穆脚尖一点,悄无声息落在熊府正厅的屋檐之上。
他起指,在脚下的房瓦上虚写了一个明字,灰色的瓦片如流水波动,渐渐虚明,屋中情景清晰可见。
熊大成一脸菜色,几人凑在一起,远远避开桌子对面。
桌子上,摆了一张人像。
见到那张人脸时,姜穆微怔了下,那……似是钟素秋。
看笔法,出自安幼舆的手笔。
他想起下午去安幼舆家,入门时所见的真人。
略作思索,即知,是之前熊大成逼婚之时,安幼舆画出一个纸人,蒙混过关了。
熊大成的话证实了这一想法。
“爹!爹!这是妖怪!妖怪啊!对,这一定,一定是安幼舆的妖法啊!还有钟家,他们竟敢拿一个妖怪冒充钟素秋!爹,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熊雄父子,二人除却年纪,的确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了。养尊处优,且身宽体胖。
他也生的极其高大,唇边两道胡子,身上穿着深蓝色鹤纹织锦官袍。
姜穆看到他的脸时,心头一震,眉头不自主拧起来。眼前瞬息变换着,数年前拿着毒药不断接近的,灯火摇曳中,有些狰狞的脸。
正是底下的那张脸。
姜穆撇过头,微微避开了底下的情景,心中翻涌起,是年幼的生命消亡时那段无力的不安和恐慌。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突如其来的压抑窒息的痛苦让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灵魂明明极其的平静,可躯体蕴含的感情,又极端的单纯的强烈。姜穆感受到的,同有平静和窒息。指尖无意触碰到腰间长笛时,身躯死亡的腐朽之气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翠竹的清新和生机。
姜穆伸手拂去额角冷汗,远远看着茫茫黑夜,猛然想到黑暗的幻境中,密密麻麻的那片眼睛,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瞬间冷静。
借由他人身份存活,似乎也总归难免为另一个身份的境遇影响。只不过姜穆对此一向不以为意……其他或黑或白的过去,他并不放置过多的关心。可心不沉迷,却不代表,躯壳中由血脉继承,由记忆经历的积聚那份感情,在遇到其人其事之时,不会沉迷。
底下传来人声,姜穆静静站着,听着。夜风飒飒,他仿佛真能杵成寒夜中一支青竹。
熊雄看着那片沾水之前还是一活生生的人的纸,也吓得不轻。“安幼舆呢?跟安幼舆一起搜出来的……对,快把安幼舆抓起来。”
还未等他召来衙役,熊夫人尖叫制止道,“你疯了吗?这要是安幼舆的妖怪,他就不会妖法了吗!你把他抓过来,不是把妖怪引来了!”
熊大成躲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