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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1 / 3)

他们缓缓走回原路。

道树渐渐高了起来。

一路枝繁叶茂,垂藤幽草,感觉走得不远,四周却已是凉森森的,宛如深山。时近中午,阳光明盛,从枝叶的间隙疏疏而落,化作淡金的连环铺地。

一地的细细的尘叶沾着光,逶迤而去,像遥遥的纷繁的灯火,令人梦迷。

惠歌迷迷糊糊往前走,一手犹在明璘手中。

明璘的手温暖,那一股暖意严严实实罩着她的手,分外觉得那只手大而有力──是男人的手。指节有突出的厚茧,也许是捉笔捉出来的。

她的指尖愈是抚摩,愈发敏感,彷佛有伤。纤纤的刺痒沿着手臂溜上来,窜向腰际,莫名觉得两腿酸软。外冷内热,背脊凉得寒毛直竖,胸口彷佛煨火,热腾腾的。

虽是难受,又有一种难言的快意。整个人虚飘飘地给明璘牵着走,好似腾云驾雾。

明璘也是默然。他知道惠歌现在不相信他,对于一个不相信的人,他的解释都是掩饰。

林子里鸟鸣啁啾,唧唧喳喳,像欢闹的歌乐,令人忘忧。即使二人一路无语,这样走着,那沉默也是和悦的。

再走了一段路,山径的转角头有一株树。叶子浓绿,形似瓜类,有细毛,像淡淡的一层灰。枝头开着数朵大花,颜色有白有红,红的也是浅粉深浓,各有不同,正是方才那些采莲女子头上戴的。

惠歌如梦初醒,将手一抽。

对于自己没头没脑让明璘牵着走了一程,有些难为情,便顺势指着那株树,装出十分好奇的神气,问:“那是什么花?颜色很特别。”

“那是芙蓉。”明璘驻足。

“芙蓉不是莲花吗?”

“对。所以为了区别,也有人称作‘木芙蓉’或者‘木莲’。”

“层层的花瓣是有些像莲花,但是颜色更多种。”惠歌品评。

“木芙蓉的花会变色。初开是淡白或淡粉,逐渐转为深红或紫红。”

“原来花会变色。”惠歌觉得惊奇:“就像少女变成老妪一样。”

“就像你的脸色说变就变一样。”明璘取笑她。

“不一样。”惠歌反驳:“我是反复的,变过去可以再变回来。”

明璘微微一笑,纵容惠歌狡辩。

“那可不要再变过去了。你一人孤行实在危险。会稽这地方,亡命之徒很多,躲在山里,凭险剽盗。若耶山也有一二个人物,畜养鹰犬,颇有部曲。如果撞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惠歌自知理亏,只能弭耳受教,低声咕哝:“知道了。”

明璘又说起木芙蓉。花瓣可以食用,连着根叶都有清热解毒的效用。

惠歌摘了一朵花收在怀里,等着看它变色。

二人继续沿着山径走。

一侧的岩壁爬满葡萄藤叶,挂着累累的淡绿色的花串。

“这是葡萄吗?”惠歌问。

“这是山葡萄,也叫‘薁’,就是《诗》里说的‘六月食薁’。”

明璘站在她身边解释:“这里果实成熟得晚,要等到八九月,样子也就像黑色的葡萄。只是物多有相类而非也,也有形似山葡萄,但是有毒的藤类。如果你发现果实除了紫黑色,还有其他像是黄白青蓝,看着繁丽丰硕的,那就是有毒的了。”

“就像芎藭之与槁本,蛇床之与麋芜。”惠歌不经意地回应。

“举一反三,很好。”

明璘望着她笑。

多年未见,明璘变得爱笑。也不是流于周旋酬酢,倒有些像个孩子,因为得了个宝贝心满意足。孩子宝贝的东西经常很简单,可能是一个胡饼,或者一量新鞋,很容易满足,所以经常乐乐呵呵的。

惠歌开始有些害怕那副笑容,她知道自己是“吃软不吃硬”。这人笑得轻柔无害,愈看得久,愈难对付。

惠歌很快别开头,信口一问:“这里处处是藤萝,能吃的多吗?”

“能吃的不少,好吃的不多。倒是有一种藤很奇妙,叫‘续断’,听说无论怎么砍,都能再长出来,拦腰断之,则生根至地,治疗断骨残肢有奇效,因此得名。续断藤的汁液清澈甘美,如山泉,又叫‘水藤’。如果有缘看见了,你可以尝一尝。”

一路走着,看着,说着南方特有的草木,惠歌觉得很有意思。这跟读书所得的知识完全不一样,读书总要靠些想象,想象常与现实相去甚远。

迂回地绕了一程,忽然有霁色。两侧生着一种细而直的树,排列井然,枝叶高耸疏散,淡蓝的天空露了大半的脸。

上方看着开朗,下面依旧绿意盎然。纤密的山蕨叶有一种工巧的感觉。还有一种像芋的大叶子,大得几乎可以作障扇,遮去半个人。

诸多草叶拦路,明璘虽然走在前头,时时留神后方。拨开面前的枝叶,也要等惠歌过去了才松手。

接着一程下坡。有许多竹,簇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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