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迎上一旁的贺梅与贺椿。
贺梅问:“你跟那小子说些什么?”
“他阿娘病苦,我跟他说些药方。”
贺梅皱皱眉头,但是这事也不太要紧,没再细究。又问:“你方才和那女郎说了些什么?打听出盼盼的消息没有?”
“没有。但是对方邀请我参加金丹宴,地点就是盼盼的夫家。”
“好呀!甥女就去看看吧,如果看见盼盼,赶紧带她回来。”贺椿喜道。
“对方说入宴之前要缴纳黄金二斤。”
“金钱不是问题,姨娘再给你。”
“黄金二斤不是小数目。不如阿妹你指个腹心人,带着黄金,与我女儿同行,也有个照应。”
贺梅毕竟久经世故,知道关系再亲,扯到钱货都要分外小心。如果惠歌一人带着黄金前去,最后盼盼还是没着落,又没个见证,贺椿人财两失,少不得要怪罪惠歌,平添猜忌疏离。本来是为了亲戚情谊,弄不好反而破坏关系。若让贺椿自己的人保管,偕同寻人,责任就不全在惠歌身上,既有保障,又有照应。
贺椿也觉得这样更妥当,莫家在彭城有产业有人力,要找个人或者要多个数斤黄金,都不是难事。商议完了,天色也黄了,贺椿留二人晚宴,贺梅婉拒,执手告别,便和惠歌及若干侍婢登车回去。
帷车里,惠歌屁股放在小腿上,手放在大腿上,安坐着,背脊斜斜靠向车壁,看着前面飘飘拽拽的青布帷。帷车没有门窗,长长的车檐,前后施挂青布,要观景就掀前帷,要下车就掀后帷。贺梅习惯在车里睡觉,布帷总是垂着。
没什么景致好看的,惠歌却看得入神,将那一方青布看成一卷图画故事。
贺梅倚着斑丝隐囊,伸直腿脚,看了看惠歌。问:“怎么啦?累啦?”
“没有,我在想盼盼的事。”
“不用多想,量力而为就好。”
惠歌点头,又说:“对了,为什么三姨娘说三舅父升官之后不会再回来了?”
三姨娘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谨慎小心的态度,令她一直惦记着。
贺梅低低地“啊”一声,平淡地说:“因为南边的梁国可能要打到这里来了。”
惠歌看向贺梅,张了张嘴。
她想问个仔细,却有一种朦胧的心绪笼上来,字句都搁在嘴里。
“之前扬州寿阳城民密谋南叛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嗯。”
魏国徐州的西南方有个扬州。这个扬州本来是梁国的豫州,因为豫州刺史降魏,魏国占据之后,改名扬州──重用汉朝的旧名。
按照鲜卑人的惯例,占领一个地方,就把当地的士民赶羊一样赶走。正如平原明氏沦落为平齐民一样,扬州当地的豪族河东裴氏,也被驱掠北徙。幸运的是当时的魏国已经施行汉化,为了笼络民心,对于汉人的名门宿望,雅重优待,收其才能,赐予官位。
然而还是有很多士人思恋故土,密图南归。
其中有个人叫裴邃,便是借着出任边境的时候,逃回梁国。这个裴邃喜欢读史书,善狡数,心里有收复故乡的壮志,总是向朝廷请求镇守边界。近几年魏国内乱频仍,裴邃屡入魏境,破魏军,战功彪炳。
二年前,裴邃想要偷袭寿阳。
寿阳作为扬州的治所,远在汉人的战国时期,就是军事要地。从前叫寿春,晋朝的时候因为有个皇后叫郑阿春,为了避讳,便改名寿阳。寿阳地处淮水之南,附近还有肥水、汝水、颖水等诸水,为水陆交会的中心。东连三吴,南引荆、汝,外有江湖之阻,内有淮、肥之固。自古以来,大家都知道寿阳的重要性,一直抢来抢去。因为一直抢来抢去,所以城防越修越严密,想要正面交锋非常不容易。
裴邃就想了一个方法,暗地收买寿阳城民作内应。
约好期日,集结军队之后,又怕魏军发觉,故意放出风声试探。
魏军知道裴邃狡诈虚伪的作风,也跟着虚张声势一番。结果裴邃以为魏军已经得到消息,最后打消偷袭的念头,散兵退去。后来作为内应的城民到了约定的时候,却等不到人,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互相猜疑告发,因此伏诛者多达数十家。
此事之后,邻近州郡守宰都加强倡导谋反的罪刑,警告人民勿以身试法。
贺梅说,三舅父的间谍得到消息,裴邃这次得到朝廷支持,率领大军,又集结在寿阳附近,想要趁着魏国自顾不暇,再次北伐。扬州和徐州之间水路发达,须臾便至,一旦攻破扬州,下一个目标就是徐州。
所以三舅父重金贿赂,转迁内官,就是要卸下疆场之任,远离徐州这个兵家杀伐之地。
国家用人既非选贤举能,官员逐利贪生,食国家之禄,避国家之难,也是常情。
惠歌定了定神,说:“扬、徐二州是军事要籓,重兵积粟,城固甲坚,不至于轻易就给敌军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