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杂彩,是清白简淡之人,与此处的浮华富贵格格不入。又身怀绝技,道人的表演对表姐而言不值一笑。表姐对仁姑关怀照顾之情,溢于言表,应是为了陪同仁姑而来,所以称孝。表姐嫁给一个家无恒产的书生,经年而不改操,所以是义。故外弟窃议,表姐有孝义之心。”
这一番话观察入微,言词谦逊,连小珠都想把自己打赏给他。
然而惠歌的脸色森冷,衬着深青色的襦裳,由下往上望,像夜色里浮着一张苍白的鬼脸。抬着下颔,瘦瘠的脸颊陷在阴影里,像一颗髑髅糊着一层人皮。幽幽的绿眼睛,是深深的碧潭,望之令人斛觫。
即使朝夕服侍,看见惠歌这个样子,小珠也不免胆寒,脚下虚软,几乎就要跪下去。她战战兢兢地看向贺隼。
人站在惠歌面前,距离约四五尺,垂着手,仰着脸。
眼神坚定,不亢不卑。额前却冒着细汗,喉处无声地上下。
冒着汗,一点微风就觉得特别凉。
风又大了些,天上悠悠飘下几片枫叶。
小珠看着叶子落在惠歌肩后。霍地一阵风,叶子忽然全往贺隼那里刮去。
少年没有动,双目紧闭,眉间褶皱横起。一身蓝布广袖衫猎猎而动。
枫叶徐徐落在青石砖上,像一个又一个红黯的手印。
在小珠眼中,只是来了一阵忽小忽大的怪风。
她不懂贺隼为什么有那样一张害怕的蹙皱的脸,彷佛白日梦魇。
直到惠歌缓缓开口:“很好。果然看得见我要打你。”
贺隼睁开眼睛,喘着气。
“你觉得我的手快吗?”
“快。”
贺隼刚说完,眼前就没有人了。
荒荒顾盼,却只看见一个小珠。然后听见惠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其实我的脚比手更快。”
贺隼急忙扭头,还是没看见人。再转过头来,才发现惠歌已经站回原地。
“难怪方才看表姐走路的样子很特别,几乎没有起伏。地上散落的杯盘酒食,看也不看,一个也没踩着,彷佛脚下有眼睛。”
“我师傅是这样说的,走路要像瞎子,不用眼睛。”
成为中人以后,老花教的东西不多,除了行气,便是走路。
最常走的是睢水东侧的一处河滩。
河滩尽是软泥,偶尔还有些水浪扑来。老花踩着草鞋缓缓走过,泥上留下一排清浅的齐整的脚印子,距离一致,深度一致,唯独中间缺了脚弓的部分。老花让她先赤脚走,成功了再穿鞋走。看上去稀松平常,走没几步就知道难处。泥滩软绵绵的,一踩就直陷下去,好不容易拔出一只脚,另外一只陷得更深。想要使气,才用上便觉得头重脚轻,直往泥上扑,整个人搞得脏兮兮的。
老花说,走路的时候不能只用蛮力,要提着脚心,调动整个身体,随着脚下的泥滩变化。气也是一样,不能只聚在脚下,应该四面八方照顾周全。
走完泥滩,再走竹林──竹林的林梢。
第一次站上竹梢的感觉很奇特,踩下去彷佛无底,猝然之间又有一股韧性反弹而起。除了站竹,还要走圈。老花教她一套步法,徐徐地走,款款地走,彷佛漫步。
圈子由小走到大。走着走着,一切都变小了。
学成的时候,她很高兴。四肢百骸敏感而雀跃,她走的是那么大的世界。
但是现在泥滩和竹林她都不走了。无止尽的孤独的回环,令人恐怖。
惠歌说:“这个世界的气有两种,清气和浊气。清者为灵,无色,可以有无穷无尽的妙用。浊者为质,黑色,你可以想成是不好的气,要避开的气。当你可以感受清气和浊气,就是跟我一样的人──中人。你就能将清气存养于体内,根据自己的意志作出变化。最基本的便是提高身体的素质,拳脚快得令人眼睛追不上。”
贺隼知道惠歌已经在指点他,神色很专注,即使内容匪夷所思。
惠歌缓缓抬手,掌心距离贺隼的面颊寸许。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她问。
“没有。”
“对。你还不能感受到清气,所以我也不能教你什么。以后当你看见奇怪的东西,或者有疑难的时候,再行尺牍来问吧。”
“好。”
“你的眼力非凡,武艺大有可为,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常喝枸杞酒,可以坚筋骨,长肌肉,也能疗五脏邪气,消六极七伤。作法是取枸杞子二升,和清酒搦碎,浸七日,漉去滓,随时可饮,配上生地黄汁更好,也可治妇人冷病。若以香豉纳酒中,渍三宿,则为豉酒,极利腰脚,令堂常时服用,或许有帮助。”
贺隼仔细记下,复述一遍,说:“多谢表姐。”
“我阿娘来找我了,你先去吧。”
贺隼恭谨地作个长揖,快步走了。
惠歌缓缓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