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下石窟内别有洞天,晏兮将将踏入时,寻思着此处不过方寸之地,谁承想,石窟内里十分浩大,窟内有窟,曲径蜿蜒。
她循着那血浊之气,找了半刻钟,才在以木石为牢的简易洞穴内,发现被囚的一众凡人。
这十几个凡人全都失去了意识,他们并作一排躺在石窟地面的稻草堆上,与此同时,石窟岩壁上,滴滴答答下坠的水滴,正落在他们带着血色的衣襟面颊上。
这些凡人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猛一眼看不出其他共性来,不过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皆是遍体鳞伤,命悬一线,是只留了一口气吊着的状态,而吊着他们那口气不断命的玩意儿,恰是落在他们身上的水滴。
晏兮感知得清晰,这些水滴当中有灵气更有浊气,落在这些个要死不活的凡人身上,虽然能吊住他们的性命,却治愈不了他们的伤处,一来二往,又滋长了他们身上的浊气,是以此处的血腥气和浊气,才会这般浓重。
这样的情景,晏兮倒是轻易拿不准,此地的祸患,究竟与那翡翠潭有无关联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这回她可长了记性,是熟悉的气息,不必回头,也知道是那个没有眼里见的言憺神君跟进来了。
是没信她的话瞧不起她,还是想帮忙速战速决不耽搁时间,又或是纯粹闲得慌一时兴起?晏兮懒得猜测他的想法,她扬手除了石窟的木栏,入内蹲下查看起了地上的这些凡人。
不过刚蹲下,窟内的浊气就骤然一浓,晏兮如有所感起身回望。
雾气一拢,聚水成形,晏兮千年前来此地时,这汪翡翠潭不过初生灵智,千年流转,现在她已修出了人形。
这本来该是个好消息的,如果小翡翠没有手染鲜血堕为恶灵的话。
言憺跟她之间相隔了半丈,那翡翠谭精同他们之间又间隔了好几丈。
晏兮的眸光越过站在她身后的妖族神君,在远处的另外两人身上定住不动。
粗布碧衫的小姑娘,小家碧玉的长相,即使面容之上有戾气恹色,其实也还是好看的,与她相比,她身旁跟着的那个五大三粗、面容碌碌的凡人男子,就显得分外粗鄙寻常了。
同样是面目庸常,这个凡人的气质,却与那个她看不顺眼的神君,相差了一整个天地,这仙凡之差当真是无穷大,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神仙。
晏兮心下不由自主叹了一声,她的视线继续下移,从那凡人男子木然的面上匆匆划过,最终落在的地方,是这一精怪一凡人交握的手。
不是吧?!又是她最讨厌的那类祸患灾事?运气差到一定程度,晏兮连叹气都无心思了。
三界尚存的恶神血脉,也仅仅只她身侧这一位罢了,除此之外,其他本来生了灵智的向善精怪,在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陡然作恶,无非就是恩怨情仇四个字。
在这其中,情之一字,最是麻烦。
而这麻烦之上的麻烦,正是这种妖精鬼怪同普通凡人有所牵扯的。
力量寿数的差异,能够牵扯出来的问题数不胜数。
不论生老病死、爱移心变之类的,就拿眼下的来说吧。
如果身有灵力的精怪看上一个凡人,精怪执意巧取豪夺,那凡人如何挣脱得开?心有不甘又挣脱不开如何不生事端?生了事端后,原本心思单纯的精怪,又怎能维持灵台清明不堕恶灵?
地位不对等,太难言爱。
晏兮这两千年来在大荒行走,见多了诸如此类的爱憎怨,所以只消一眼,即便还未开口问罪,翠岩山祸事的大概原委,她已推敲出来了个大半。
不过这该有的流程还是得走,不能单凭她的经验武断断案,晏兮抬手敲了敲石壁,淡声道:“小翡翠,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兮开口轻描淡写,她抬手间捏了个诀,震荡的神力虽未直接作用到这潭精恶灵身上,但也已威慑力十足。
碧衫精怪身子下意识的瑟缩,晏兮没错过。
怕就对了,既然会怕,就可能还有救。
“山神大人,你的那个凡人夫婿呢?”石窟内回音阵阵,晏兮回荡的问询声消失的时候,翡翠潭面上的瑟缩也消失了,“我听其他精怪说,他死了?”
晏兮毫无防备,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翠岩山的精怪压下惧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一个九嶷之人讳莫如深的话题。
晏兮眸光流转,她下意识望向离她极近的那个妖族神君。
好消息是,他半阖着眸子盯着地面,并未看向她,坏消息是,他身形好似凝滞了些许,他又不是聋子,方才的话,他定然听见了。
“山神大人先回答我所问的,我就回答你想问的。”那精怪又开口道。
与这人同行本就烦闷得很,这一波未平,竟又起了一波,晏兮声线骤冷,她凉凉斥声道:“为恶人间残害数十人,你可知,我可不问因果直接除了你?你以为,你在此顾左右而言他,就有跟我讨价还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