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爹爹就是被那道士喂下了显形的丹药,万一……
羽瑟看玄海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咬紧的牙关松了些,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想到玄海怕是此生都逃不脱这个梦魇,一边替情郎擦着汗,一边暗暗骂道,谁叫你步步紧逼,谁叫你做到这个地步,那便怪不得我了,你这辈子,且揪心着吧……
璟然半跪在枫漓身边替他处理伤处,亦是轻叹:“你所言当真?”
羽瑟抿着唇摇了摇头:“他被蛇妖咬伤过,不过,纵然有所怀疑又如何,总归是死无对证,但凡有万一之可能,那玄海就不可能释怀。”
璟然不得不承认,这般报复恐怕比狠狠砍上玄海几刀都狠辣得多,却也说不出半句不对,看着眼前两人透红了的衣衫和惨白的面色,不知是第几次,心中颇不是滋味,头一次忍不住劝道:“你们这又是何苦?羽瑟,我不曾劝过你,但你也该知道,情深不寿的道理。”
璟然话音刚落,就感到枫漓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当下心中一跳,也不知他听没听到自己方才的言语。
枫漓却只是撑起身来调息片刻,再睁开眼时,脸色已不再那般吓人了:“我须得回妖界了。若让轩辕绞等久,他定会怀疑。”
羽瑟自然不放心枫漓带着伤去妖界,伸出手来,却只挨到了他消失的衣摆……
“他在怪自己。”璟然见枫漓一直不敢去看羽瑟,也是有些唏嘘,“你们……”
“不曾劝过很好,也不要再劝了。”羽瑟心知这便是盛狐狸唯一与自己想不到一处的地方了,也不想再听,凝视着他身后的虚空,坦言道,“我到这异世之前,一直受制于人,十余年来,不曾有一刻敢有喜怒哀乐,也不曾有一刻能有喜怒哀乐。如今,我能为自己活,便不再想什么寿与不寿,只愿,纵尽本心。”
说罢,羽瑟勉力站起身来,竟发现身上飘起一方丝帕的一个小角,想来是方才同衣衫一起被血浸透,这才贴在身上落不下来,伸手将之取下,不禁又红了眼,这丝帕像是自己用过的,定是被枫漓时刻带在了身上,方才变身之时才落下。
璟然静默无言,虽不知羽瑟所说的过往十几年究竟是如何不得喜怒哀乐,但反复品味着“纵尽本心”四个字,看她对着那一方巾帕出神,心知果然白劝,自房中取了件玄色外衫,罩在被血浸湿了半个身子的姑娘身上:“我送你回去。”
却说婉惜一心以为,只有自己晓得了璟然哥那日乱性之事,兀自憋了好些日,虽假装着什么也不知晓,但心头难免烧得慌。
婉惜反反复复琢磨了许多遍那日璟然哥对自己说过的话,也相信自己对璟然哥来说是稍显不同的,但兴许,对于璟然哥来说,逢场作戏之类当真是稀松平常,甚至连三妻四妾也是理所应当。
婉惜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今晚同璟然一桌用了饭,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既然不敢同璟然挑破,便只能来找羽瑟倾诉,更是希望向看起来将沐枫漓攥在掌心的姑娘取取经,哪知等了半晌,却等来了由璟然陪着缓步而归的好友。
羽瑟失血颇多,又不好叫下人看到她这副模样,璟然正是怕她在路上出了岔子,这才一路相陪,果然羽瑟途中就眩晕了那么两次,幸亏璟然扶得及时。
婉惜远远看着,起初还只是觉得有些许不舒心,猛然看到羽瑟倒到璟然怀中,就倏忽瞪大了眼,再仔细看去,羽瑟身上分明披着璟然哥的衣裳,在这盛夏的夜里,实为扎眼。
二人一步步走近,婉惜更是发觉他们走得极慢,且璟然哥还较羽瑟后错半个身位!想到自己同璟然哥走在一起的时候,并肩都少有,大多是自己落在璟然哥身后半步,他走得虽不快,却也从不曾如此刻一般闲庭漫步。
婉惜心中陡然又想起璟羽之间种种不寻常之处,比如羽瑟曾经从璟然哥的书房出来还毫无异色,比如璟然哥与羽瑟说起话来那轻松愉快的神情,比如璟然哥醉酒那夜只有羽瑟滴酒未沾,比如璟然哥乱性之后的早晨只有羽瑟早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