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如何将自己救下,又是如何将老父抢回,便是被活活打死也能一声不吭的儿郎,此刻竟是哽咽落泪。
有枫漓和郑勋不惜内力真气连番照料,又有璟然送来的凝露,加之枫漓不为人道的手脚,羽瑟这要命的态势,终是缓和了下来,龟裂的双唇也稍稍透出些绯色。
等羽瑟再醒来时,郑勋正死死守在妹妹身边,见她颤着睫毛睁了眼,大喜之下正要好生关切,就见妹妹偏过头去不愿看自己,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之时,听得羽瑟轻得几近听不清的声音:“郑勋,爹走了,家还在。”
郑勋浑身一震,顿时更想狠狠捶自己一顿,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握了妹妹的手,缓了片刻心绪,才哑声道:“是为兄的错,为兄绝不再犯。”
听郑勋这一句,羽瑟才转过头来看向他,任他扶起吃了药,虽是疲惫至极,仍旧强打精神,问道:“郑勋,父亲常挂在嘴边的家训,为何?”
“保疆卫土,护国护民。”郑勋声带哽咽,一字一顿,几分无奈,几分心酸,几分寥落。
“是了,哥哥大败西北贼子,保疆卫土,因平叛而归,护国护民,你没有错,错的是狗皇帝。”羽瑟说着,有些吃不消,喘了喘气才接着道,“但咱们得请罪,并非因为有罪,而是为了……为了郑府上下老小,为了肝胆相照的军中兄弟。你可曾想过,狗皇帝若非要杀你,有多少人会拼死相护?你可曾想过,若你……”
郑勋闻言,紧闭了酸涩的双眼,跟着便紧了紧手臂,柔声说道:“你累久伤重,快别说话了,为兄都知道了,你睡了,为兄就去请罪。”
“不行,”羽瑟攥紧郑勋衣袖,吃力道:“明日早朝再去,先派人通知告病的恩义侯,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仅要请罪,还要卖惨,要让狗皇帝都脸热,你若拉不下脸,便带着我一同……”
“嘘,”郑勋更是心痛难当,红着眼低下头来,下巴虚压着羽瑟又冒了些冷汗的光洁额头,缓缓渡去淳厚的内力,“羽瑟乖,快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哥哥都懂,你只管好生歇息,羽瑟乖,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羽瑟听郑勋深沉稳重的声音中果真是没了当初的桀骜,又是放心,又是心疼,又是恼恨,终究抵不过汹涌的倦意,在郑勋温声劝哄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郑勋,实在也不需装模作样了,重伤未愈不说,又在羽瑟床头不眠不休守了好些日,加之多番心绪激荡甚而落泪,胡茬乱立,双眸红肿,麦色的面上透出惨淡,可谓见者心酸。
郑成灵堂毁后,皇帝做做样子罚了文相三月俸禄,又为了平朝臣百姓心绪,亲自带十万武城驻军,将那焦糊的尸身重新装了金玉棺木,葬于先皇陵侧忠勇陵,心中可谓是老大不痛快。每每想到那该死犯上的郑勋还没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求饶,心中都犹如万蚁啃噬,偏偏在郑成尸身被毁的当口,实在说不出宰了郑家小子的话,早就憋得肺叶子都疼了,今日听闻郑勋来了早朝,很是开怀,心道现下再悔过也晚了,朕定会寻你错处,至少,非得再叫你活罪难逃一次不可!
皇帝自知郑勋那臭脾气,满心期待他今日可再放肆一些,正好能叫自己出口恶气,特意多调了一队侍卫守在殿前,步下生风踏入朝堂,却生生被郑勋那副惨样打乱了一个步伐,唇角的笑意也不由得僵了僵。
群臣朝拜之后,还不待皇帝发话,郑勋就对地狠狠磕了十几个响头,那声音将皇帝都吓了一跳,啧,武将,果真是不怕疼么?